铁门哗啦一声打开,一如既往地看到村子里的田野,还有一个少年扛着锄头往这里走,他是从斜坡上走下来的,那里通往的是村子的河流——也就是大坝的方向。
我们四目对视,他有些惊奇的看着我,那种表情比我还吃惊,我忽然感觉少年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是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里!”少年伸出手指,指着我,这时候他已经向我冲了过来——我想起来了,那个少年,似乎就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年轻的时候的样子!
为了防止误会,我转身就跑,这种现象根本无法解释,现在的父亲俨然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那我的身份是什么?告诉他我是你的儿子?荒谬!
“站住!你别跑啊你!”他似乎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或者是他根本没有力气追上来,少年的脸蜡黄而瘦削,可能是因为饥饿,他的体型瘦的皮包骨头,在宽大的衣服里显得弱不禁风。
很轻易的把这个曾经的父亲甩开了一百多米,我躲在了田野中略有些枯萎的水稻里,仰望着灰白的天空,开始思索我现在所在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过去的村子么?从我刚才的所见所闻我可以断定这个世界里我还没有出生,我只是通过某种途径成为了这个过去的世界的观察者。
如果要找到这个世界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我现在应该去的地方是:大坝!对,父亲刚刚从那里回来——在理应是庄稼人耕作的时间里。但周围耕作的人依旧很少,田野里的庄家都显示出一副不景气的状态。
这个时间,父亲还是个少年,从长辈们的口中,这个时间应该是:山村最困难的饥荒时期,只是我小时候听故事的时候最奇怪的是,说是山村最困难的饥荒,比六十年代的时候还要恐怖,但是人们的死因既不是挨饿而死,也不是因为饥饿而吃下泥土导致撑死,村民们的死因一直都是个禁忌。
我等到父亲进了家门,就从这片田野出发,向着大坝而去,我看到村民们用一种打量着外来人的奇怪眼神注视着我:是的,在那个时间,我不属于这里。
山村。大坝。
大坝还是完好无损的,我记得大坝应该是因为地震,停用了才对,现在的时间居然还在那场“早年的地震”之前。守林人的小屋也还在,而且我还看到了那个守林人:那个老人正蹲坐在小屋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美美地吸着烟袋锅。
我心说这老头着实奇怪,别人都快饿死了你还有空蹲在这儿抽烟。但老头就像是听到了我说的话一样,他突然回过头看着我,还冲我笑了笑。
真的是个古怪的老人。我这样想着,转身沿着大坝往下走,老头高声招呼:“别往下走咯,小孩子去不得那里。”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我有些疑惑。“我知道,你沿着这条河流的下游走,你会看到很多蹲在河流边的村民,你就会奇怪他们在干什么,然后再继续走,就走到那个禁忌的区域了,那里去不得的!”
村民都围在河流边?难怪在田野上看不到多少耕作的人。“你究竟是谁,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指着自己,盯着老人,他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让我猜测不透的力量。
“你是谁我并不清楚,但是你一定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我,我是一个将死的人,我看到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呵呵。”
老人说,过去可以影响到未来,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但是反之亦然,未来同样可以让过去破碎,就像这个颠倒的山村里蕴含着的神秘的力量。
老人继续补充,现在这个村子属于严重的饥荒状态,因为粮食歉收,人们因为饥饿无力下田耕作,但是有一个村民发现村子源头的那口湖里盛产钉螺,这种食品就像是一种上天的恩惠,村民们都认为这是神的赐予,他们纷纷围到湖边,收集钉螺,亦或是饥饿得直接把它们塞到自己的嘴里逃脱了饿死的命运。
但是很快,村子里有一部分人开始出现咳嗽,胸痛,痰中带血,而且腹部鼓起变大,就像是孕妇一样,村民们认为是太多的人贪婪地取用神赐予的食物所致,想要去除这种诅咒,必须向神提供祭品,平息神的愤怒,剩下的人才可以安全地享用神的恩赐,不会被湖诅咒。
所以一种古老的仪式再次被启动——那是一种活祭,利用活人作为祭品投入到水里祭祀湖神,每年都会选出一个祭品,由于村子里向来重男轻女的思想,一般都是一些年轻的女孩子被当做祭品投水而死,去年是这种活祭的第一年,谁也不肯贡献出自己家的女儿,村子里的那个流浪女理所当然地被强迫作为了活祭的祭品,她每天像幽灵一样在村子最黑暗的角落里游荡,因此没有人对她的死感到惋惜,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庆幸。
守林人像是对着一个外来人陈述自己的山村旧事一样告诉我这些,他说:“那个流浪女会激活这种古老的仪式和古老的诅咒,这种怨气因为她的到来如获新生,山村所要面对的,是愚昧和无知引来的神的愤怒。”
而怨气的源头,就来自于河流下游的湖泊的源头,那里是一潭深黑色的水域。
“今年又会是谁成为祭品?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老人,他冲着我神秘的一笑,说:“赵家的小女儿,赵雨倩。”
安静,周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这件事情发生的年代是我还没有出生前,而在我那个时代,赵雨倩比我年纪还小,我15岁,她14岁,为什么现在会有赵雨倩的存在?难道......我感觉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就像是某种谎言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气里。
赵家的小女儿,今年多大?我因为紧张咽了咽口水,我恐惧听到答案,但守林人一字一顿的告诉我:“十四岁。”
一种对于死亡的冰冷触感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口,我甚至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我是一个这个世界的观察者,即便我现在救下赵雨倩,她幸存了下来,那也和未来不符,因为再十几年的时间过去,她将永远不会再是十四岁,而我所存在的那个“真正”的世界里,她是十四岁无疑——我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祭祀什么时候举行?”“明天正午。”老人回答我。
正午是一天里阳气最盛的时候,古时候行刑一般都是午时,这个时间段最可以镇压亡魂,因此活祭也选在了这个时候,恁谁都知道,活祭饱含着怎样巨大的怨气。
村民食用钉螺上瘾,活祭,十四岁,守林人的小屋。还有那个神秘的刺猬——对,现在唯一解不开的就是那个刺猬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把血红大锁是用来干什么的——我想应该是镇压亡魂,人血带有阳气,尤其是男童的血阳气极盛,有些地方就是使用“童子血”或者“童子尿”驱邪。
如果那个“刺猬”是一个需要镇压的诅咒之源,一切似乎就解释的通了,守林人似乎拥有着看破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的能力,如果那把血红色的大锁是他布下的。那么当时束缚着我的强大力量也许也是阻止我们接近那个被诅咒的小屋,但是他失败了,血红色大锁的脱落可能是因为时间的摧残,也可能是法力的衰竭。
所以,诅咒爆发。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