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正午。
昨天从大坝的小屋回来时已经很晚了,脑袋一沾枕头便糊里糊涂地睡到了第二天太阳当头照的时候,今天一改前几日的阴云密布,倒是能见到灿烂的阳光了。
只是村子里似乎很寂静,另一张床上已经空空如也——弟弟已经起床了。平时村子里偶尔可以听到鸡鸭杂乱的叫声,今天死寂得却如同一个封藏多年的地下宫殿了。
“爸?妈?”试探性的喊了几声,连回声也没有听到,声音像是被窗外灿烂的阳光无情地吸收了个干干净净,或者是像一块石头掉进了深邃的井中,黑暗那头永远不再回应。
燥热的让人心头直发慌,我用手遮蔽刺痛我双眼的强烈阳光,眺望着夏日里这片安静的田野:无人耕作,无人放牧。
村子里的人都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一个恐怖小说家在构思着笔下的一个个即将发生的惊奇事件。
爸妈的房门还紧紧地关闭着:按理说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醒了才是,或者是在我的床边呵斥我起床,只是今天。。。莫非他们也意外的睡过了头。
我没有直接打开门,而是小跑到院子里,沿着窗户的下沿伸出头,窥视着屋子里的一切,尽管白天透着纱窗看的有些不分明,我依旧模糊的看到在父母的床上摆着好几只脸盆,脸盆里黑乎乎的放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棱角分明的样子。
爸,妈?我看到室内的两个人,正是我的父母,他们的脸靠着脸盆,手里拿着吸管,从脸盆里抓出一个黑色的,食指粗细的黑色的东西,用吸管对着它有滋有味地吸食起来,我正疑惑他们在干什么,抬头便看到天花板上有个模糊的人影。
我的弟弟!他的手脚像壁虎一样趴在天花板上,螺旋形的大嘴里伸出两根舌头,我清楚地记得这令我头皮直发炸的一幕,他的两根鲜红的舌头分别缠在了我的父母的脖子上,他们的脸蜡黄瘦削,以至于我刚才差点没认出他们。
他看到我了!我看到他的眼珠子从上面翻到下面,下方眼白的地方赫然多了两颗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
魂飞魄散。我吓得跌坐在院子里,然后下一秒就手足无策地撒腿就跑,我要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家,这一定是一场噩梦,只是因为我对弟弟的恐惧而形成的一个心魔而已,我要逃出这里。
我在田野上逃命似的跑,前几天下雨,路面上的淤泥溅到我身上,看上去着实相当狼狈,我边跑边回头看我的身后:没有人追上来。
约莫跑出了好几百米:我停下来时才这么意识到。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我看到一个女孩子正坐在大树下,她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看不到脸,但我依稀可以认出,那是雨倩。
“呼,你在这里做什么,昨天晚上你没有回家么?”
她的动作机械而迟钝,缓缓地抬起头,我看到她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她没有说话,也好像没有看到我,擦去眼泪,若无其事地望着右手边的杂草和田野。
“喂,发生什么了。”我挨着她坐到她旁边,警惕地环视了周围。风,空气,太阳。没有人,也没有我的弟弟,这里仿佛成了一个末世以后被世人遗忘的小岛。
沉默,仍旧是沉默,气氛突然显得有些尴尬。
“爸爸,妈妈,他们。”她不清不楚地吐出六个字。我听得出来,她还在抽泣,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仍旧眺望着田野,好像爸爸妈妈就在那里。
“他们怎么了。”我小声地问,这声音就像蚊子的絮语,我害怕我说出的下一个字,哪怕是个发音,会深深地冲击她的神经。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她哭着喊,把头再次埋进了膝盖里。
“我的父母,他们也。”话音刚落,我看到她带着泪水的双眼正瞪大了注视着我,“诶,别这样看我,很紧张的。。”
“你刚才也看到了么?”她说话因为抽泣仍旧有些结巴。我点了点头:“所以我跑出来了,我不知道这个村子发生了什么。”
“自从那把锁不再了以后。”我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然后我的后颈一凉,我以为我是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种种莫名的怪事因而感到心悸,但我回头了,我看到一张蜡黄色,透着水草的幽绿的脸,这张脸俯视着我们,脸的正上方,是一把高举在空中,即将落下的,锈迹斑斑的斧头。
“卧糟!”我拉着雨倩猛地向旁边滚去,斧子轰然落下,割断了我的上衣衣角,灰尘漫天飞舞,我和雨倩脚下一滑,顺着斜坡滚到了石子铺就的山村小路上。
那个人迟钝的又把斧高高举起,我看到这是个中年男人,衣衫褴褛,不过看上去就是本村的村民,这张脸也很熟悉,只是现在因为瘦削的有些畸形,以至于我根本认不出。
男人的双眼远远地凝视着我,雨倩拉着我的衣角,让我快跑,我摆摆手让她等等,那个瘦削的男子手里的斧头“咣当”一下掉在地上,他困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了看地上那把锈迹斑斑的斧头:边缘居然带着丝丝的血迹。然后又看了看我和雨倩。
“我,我刚才怎么了。”他看着我,问了一个我几乎想立刻反问他的问题。
难道刚才那个男人出现了幻觉?或者他的精神有些不正常。
但是下一秒,我看到一把斧头在空中“哗——”地呼啸而过,瘦削的男人脑袋已经掉到了地上,脖颈处鲜血喷涌——一个胖男人正站在这具无头尸体后,手里的斧子和脸上的怪笑一样充满了邪恶。
瘦男人被杀了?不,真正吓到我的是之后发生的一切,我看到无头尸体血肉模糊的脖颈里伸出了八只爪子,又细又长,类似于节肢动物的脚爪,黑色的脚爪如同一只手,一把抓在了胖男人的脸上。
跑,跑得越远越好!我拉着雨倩不要命的沿着石子路跑,身后远远地听到胖男人的惨叫,以及某种巨型昆虫啃啮猎物的声音,还有黑色的脚爪刺入肉体,或者是翠绿色的剧毒在血液里繁殖。
这里还是原来那个村子么?这里究竟是哪里?梦境么?
还是真正的地狱。
沿着这个石子路走,就能走出山村,到镇上去,至少,让我先带着雨倩逃到那里,先离开这个我们已经不认识的村庄,不,是离开这个地狱!
石子路忽然漫长的可怕。
我忽然听到了某种像老鼠叫的声音,成群结队,铺天盖地,来自四面八方。我知道,这是来自地狱的昆虫的鸣叫,是某种巨型的爬虫在饥饿时争抢猎物的凄厉叫声。
但是我的眼前什么都没有,耳朵里嘈杂的可怕,我甚至没有听到雨倩在喊:“你别抓着我,我自己跑。。。”“你抓疼我了,喂!”之类的话。
我以为这样一直跑,我就可以到镇上去。
那里一定是一个新的世界。
只是,我看到一堵高大的墙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的,高大的城墙,就像是精神病院里防止患者逃跑而竖起的围墙,围墙顶上布满了电网等等防止患者逃跑之类的东西,我看到城墙的中间,有一扇铁门,密不透风的铁门,而不是那种铁栅栏一排排排列着的铁门。
铁门上面的墙体上写着一行字:
“愚蠢的凡人,欢迎光临——沃姆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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