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宁静的夜。
我确认了家里的大人和弟弟都睡着了以后才偷偷摸摸地跑下床,跑到我家院子的大铁门外,那里不远处便是我们计划好的集合地点。
跟着我一同去往那个废弃大坝的是三个和我岁数相近的孩子,陈海龙,15岁;陈炎,16岁;还有赵雨倩,14岁,虽然说赵雨倩是个女孩子,但是却有着同男孩子一样的胆大心细。
再确认了周围没有人跟上来,我们四个人就蹑手蹑脚地沿着山村土路往大坝的方向走,今天晚上的月亮几乎是满月了:我再次回想起前几天我看到的那个血红色的月亮,那个是预示着什么东西的降临么?还有。。算了,不再去想那么多了。
月光很好,周围的枯树和草堆都折射出蓝阴阴的光,和周围的黑暗亲密无间地粘合在一起,把每个人的脸都染成了幽幽的蓝色。
夜晚的山村死寂的如同一个巨大的墓穴,我听不到蛐蛐的鸣叫,耳边只有杂草被我们的脚踩得弯曲二发出的吃吃啦啦的响声,偶尔伴随着毫无规律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想那应该是田鼠,是的,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走夜路的经历我不是没有过,但是在这么晚出门,走这么远的路还是第一次,我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倘若真的遭遇到什么危险,这个责任又由谁去承担呢?
夏夜的晚风很大,忽然刮起的风捋过树枝,吱吱吱的响声,听上去像是有什么人在黑暗里讥笑我们。我有些疑神疑鬼的回头,身后除了没膝的杂草,就只有蓝的发黑的枯树,散发着沼泽似得哀痛。
夜晚的路总是比白昼的要长,我几乎错误的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山村,来到了村外的世界了,可我的眼前是大坝,废弃的大坝,它在深夜里对着唯一陪伴着他的小屋悲伤的哭泣。
杂草太高了,以至于远处的小屋显得有些不起眼,赵炎年龄最大,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个领导者,他走在最前面,快步的向前,杂草被他踩得乱糟糟的,无力地耷拉在一边,他走到小屋下面后,就冲着我们挥手,示意我们赶紧过去。
“陈明喻,你快一点!你看雨倩都超过你了。”
陈炎在前面嘲讽似得叫我,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挪不开步子,好像有什么人用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着我的腿,让我的鞋子里像是灌了铅似的。
是因为恐惧么?不,还是一种天生的自我保护的心里?亦或是对那个神秘的小屋产生了某种禁忌的抗拒。
“你怎么了,走不动了么?”赵雨倩回过头问我,她停下了脚步。
赵雨倩是这个山村里少数的女孩子之一,山村里的老人重男轻女,很多女孩子还没有出生便被家里人宣告死刑,只有少数明智的父母对于生男生女并不太介意。
“我,我没事。”我感到有些羞愧,现在的我所表现出来的就好像是对于小屋里的东西真的很怕的胆怯,但是我是真的感觉到脚底下越来越沉,就像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我死死地拖住。
“你们,你们先去吧,我,我感觉有点难受。”我随意编了个借口,因为那股力量正变得越来越强大,我现在动一动脚趾头都变得难如登天了。
“不行,你不能掉队,万一在这里走丢了怎么办?”赵雨倩干脆不再理会远处赵炎和赵海龙兄弟俩的催促,站在原地拉我过去。
“他是个胆小鬼!你看,雨倩!他连步子都迈不开了!”赵炎说完,和赵海龙一起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管他干什么?胆小鬼!”
可恶,是什么在束缚我,是我的弟弟来了么。。。
“当啷!”一阵刺耳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想喊出声来但是为时已晚,这个声音:分明就是那把锁掉在了地上!
小屋门上的铁链哗啦啦的散落在地上,血红的颜色给人以强烈的警告,陈炎和陈海龙一下子被吓得呆在原地。
“回来!你们快跑回来!”我冲着他们大吼,但是门已经被打开了,一团邪恶的风从门里喷涌而出,地上的泥灰满天乱舞,我和雨倩不得不捂住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黑暗。
。。。
“卧糟,结束了么?”
“吓死我了,还以为死了。”我听到了陈氏兄弟的抱怨声。
我睁开双眼,使劲揉了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小屋,月夜,没有异常。陈炎和陈海平被刚才屋子里刮出的怪风吹得跌坐在地上,现在正在使劲掸着身上残留的灰尘,嘴里边骂娘边从地上站起来。
“唉,还是晚了一步。”
耳边恍恍惚惚传来了一个老人的低声絮语,听起来那样不真切,声音转瞬即逝,同时消失的,还有我脚上被束缚的感觉。
周围的空气原本很干燥,现在莫名的变得潮湿起来,我扶起身边的雨倩,她也是被吓得不轻而已,并没有受伤。
小屋的门被吹开了,刚才的怪风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某种灾厄的预警,比之方才血红色大锁脱落时更加让人心悸。
空气正在变得潮湿,几乎要滴出水来了,是暴雨将至了么?
手电筒的光芒照进小屋,屋子不大,有三个房间,进门是个客厅,左右分别是储藏室和卧室,那排小窗户就是开在储藏室,而右边的卧室的窗户已经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红色的砖头严严实实地封锁了起来,这使得整个卧室无论在白天还是夜晚都陷入了一种绝对的黑暗里。
霉味很重,胆战心惊地搜索了三个房间以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储藏室里凌乱地铺放着柴禾以及一些破旧了腐烂的家具,卧室里一张木床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在手电筒的光芒下散发出蓝蓝的荧光。
唯一有些奇怪的只是储藏室的墙壁上有不少明显的水渍,这种水渍条状,带子似的在墙上留下了很明显的痕迹,有点像蛞蝓或者蜗牛爬行过后留下的那种黏糊糊的痕迹。
“没劲。”雨倩有些不快的瞥了瞥小嘴,一屁股靠在了小屋子的墙上。
“你老爸不是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么?”陈炎问我,他仍旧不甘心地挥舞着手电,想找到什么真正有价值的刺激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我摆摆手,“他说是个刺猬。”
“连刺猬毛都没找到。”陈海龙也感觉讨了个大没趣,“这小屋还不如咱们走夜路过来时候那般令人紧张呢!”
切,等真的找到了什么估计你们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我有些不快。
山村。午夜过后。
一户破败的小仓库里传来一声叹息,这是个苍老的婆婆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浑浊,但是依稀可以听出她在叹息什么。
“嘿嘿,我早就料到你这是徒劳无功了,老伴儿。”
“何必去解救这些愚蠢的凡人呢,这些都是这个村子无法避免的命运,哦,不,这是审判,他们应当为自己犯下的作孽赎罪。”
“诅咒,终于要降临了。”
“所有人,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嘿嘿。”
皎洁的月忽然隐没进了乌云的黑暗里,枯树,杂草和大地上的月光不约而同的消失,幽蓝的颜色变成了深渊一般的漆黑。天地之间隐隐约约有人在歌唱,歌声缥缈遥远,在远处的群山里彷徨地游荡。
山村的所有人都睡了,没有人听见这歌声。
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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