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黎明。
我是在一阵阵粗暴的敲门声里惊醒的,那种铁门受到频繁的撞击而发出的金属轰鸣声在惺忪的拂晓带给人的是一种恐慌的心悸。
父母亲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弟弟和我也被惊醒,我们有些慵懒地爬下床,两个人贴着窗户往外看,外面是我家前面的小院儿,那里可以看到正面的大铁门。
来得是邻居王平居,我看到他的脸涨得通红,仿佛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他粗壮的手臂在空中凌乱地挥舞着,好像还在谩骂着什么,他说的太快,又是方言,我和弟弟一瞬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反而父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是一种大难临头似的恐慌,他有些歉意的看着王平居,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会酿酒的大汉,又是作揖又是推搡。王平居仍旧示威似得挥舞着拳头,他的目光游离不定,很快就发现了在纱窗后面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的我和弟弟。
“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
这句话口齿清晰,而且声音洪亮,我和弟弟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他骂的是我还是弟弟,但我立刻看到弟弟冲着那个大汉咧了咧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王平居怒不可遏,伸出指头指着我们两个,想要冲进来,但马上被我的父母极力地拦住,村子里好一些早期的后生看不明白这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看王平居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样子,也纷纷大跨步地上来劝阻。
父亲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转过身,伸出手示意我和弟弟出来,不出我所料,问题就是出在我和弟弟其中一个人身上。
山村。废弃的大坝。
王平居带我们来到了这里,这里是村子很外围的地区了,周围的一切只能用荒凉来形容。早些年发生了地质变化,地震让这里的大坝无法再使用,村里人取水也变得更加困难,不过这里的河流仍旧在这里,还有那个死去的守林人的小屋。
我们穿过齐腰的杂草,狗尾草随风摇摆,耳边还可以听到微弱的蝉鸣,但很快蝉鸣消失,我们看到了那个守林人的小屋,还有旁边沿着杂草丛生的坡岸哗哗淌下来的河流,不知道流向哪里。
弟弟的眼睛里忽然透露出了狂热,只有我注意到了他目光里贪婪的眼神,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野兽,他几乎是双手双脚着地地冲向了河边。
在那里有很多钉螺。
父亲一把抓住了奔跑的弟弟,周围的村民投来困惑的目光,他们有些嫌恶地看着弟弟,正确的来说,是他那张恐怖的嘴巴。
曾经的守林人是一个有些古怪的老人,我不曾见过他,但村民们对他的印象天差地别,有人说他是个丑陋的骗子,骗取钱财的老东西,也有人说他是个真正的高手,就像孩子们手里的连环画里画的那样。
但他是死去了,我听村里的村妇们如是说到。
小屋上有个血红色的大锁,周围的链条死死地把这个小屋封了起来,锁已经生锈了,即便是找到钥匙也不见得能插进去,即便如此,锁还是相当的结实,我看到王平居这个大汉一边哀嚎着什么一边伸出手臂去扯那只血红色的锁。
锁纹丝不动。
他说他的女儿在里面。
这句话让我们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什么人把王家的宝贝女儿给锁了起来?王家在村子里不说权,仅仅是他酿酒的技艺,便可以在村子里取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富裕地位,在这个村子里,有钱就能赢得他人的尊敬。
所以敢把王家女儿关起来的简直就是贼胆包天。
小屋子的墙上生满了青苔,灰黑色的砖瓦和钉螺的壳一样透着死亡的灰光,好在这个小屋并不是完全的密不透风,在屋子的后面像是监狱的牢房一样开了一个很小的窗户,旁边架着木梯,不用猜,一定是王平居从梯子爬上去,从那个开在屋檐下的小窗户看他那个被囚禁的女儿。
屋子坐落在水边,但是和那些水边的住房不一样,这间小屋上居然没有一只钉螺,屋檐上连一张残破的蜘蛛网都看不到,就像是每天都有人绕着屋子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似的。
手电筒打开了,父亲正站在那只木梯的顶上,用手电筒往小屋里扫射。
“地上什么都没有啊。”父亲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王平居一眼,心说你特么玩我怎的,你女儿还能跑到天上去?
王平居这个时候却说出了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大惊失色。
“谁他娘让你照地上了,我女儿在墙上!”
这句话就像一颗恐慌炸弹瞬间在人群里引爆,本来安静的人群这时候像是一窝麻雀一样唧唧喳喳的议论开来,但所说的话却是越来越荒诞离奇,不如不表。
“啊——”父亲的一声惨叫让沸沸扬扬的议论戛然而止,他脚下一个不稳,脚勾着梯子整个人翻倒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和母亲匆忙地跑过去,留下弟弟在原地东张西望。
“什,什么东西。。。”我清楚的看见父亲吓得铁青的脸,是什么让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农都会吓得直接从窗口摔下来?
“我前几天问了别人才知道,我女儿前几天每天都在和你家二小子在河边抓,抓那啥玩意儿?然后就变成这样了,你说,是不是你家二小子惹得祸?”
“他还是个孩子啊!”我听到母亲尖细的声音。
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奇父亲到底看见了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再把那架梯子扶起来,再把眼睛伸进那个狭窄的窗口了,人生来对于未知的东西就怀有一种恐惧。恐惧来自于黑暗,恐惧来自于未知。
山村。夜。
虽然王平居不依不饶地一口咬定是我弟弟干的好事,但是他没有证据,弟弟一副痴傻的人畜无害的样子也容易让村民向着他这个“弱势群体”说话,王平居嘴上威胁的厉害,但也不敢明面上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相信王平居所指控的人和事的,估计也只有我一个人。
我是最了解我的弟弟的,虽然我仍旧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神秘,但是我离那种神秘而恐怖的超自然力量却是最近的,我从那张吐露着腐臭的嘴里,闻到了某种异样的危险气息。我想,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山村去往外面的世界,那个时候,也许我就可以摆脱弟弟的诅咒,真正的活的心安理得了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惹得心情极差的父亲一顿臭骂:“老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还笑,笑什么笑?”
我立即收敛了笑容,听父母亲的窃窃私语,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我仍旧清晰地听出了他们在说什么。
“那里面,真的是王家的女儿?”
“是个啥子哟,分明就是个刺猬。长着人脸的刺猬。”
刺猬?不会王家的女儿是个修炼多年的刺猬精,现在正在闭关修行吧?我想到这里,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又不分场合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回我受到了更加严厉的训斥,和弟弟一起被呼喝着赶出了父母亲的房间。
孩子的好奇心一旦被唤起,就会像洪水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我准备夜探那个大坝旁边的守林人小屋。当然,恁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单刀赴会,村子里还有些和我岁数相近的孩子,也许我可以策划策划这场探险行动。
当然了,我更不会带上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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