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之皱起眉头,不知道苏宁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有所揣测,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说:“老子的《道德经》很有意义,很有道理,只是比起儒家之术而言,似乎道家的主张更加飘渺,让人觉得那是飘忽于空中的羽毛,落地不生根,而儒家之术则是可以落地生根的,更加实际。【】”
苏宁笑了,转过身子,指了指身边的亭子:“坐在里面,跟你谈话很有意思,你所说的一语中的,但是你只是看到了表面,没有看到更深层次的意思,你不知道老子是什么样的人,孔子又是什么样的人。”
张柬之愕然,苏宁大笑,拉着张柬之的手让他坐在了亭子里自己的对面,自己也落座,而后说道:“你以为老子和孔子是什么样的人?”
张柬之眨眨眼睛,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说道:“都是圣人。”
苏宁说道:“老子和孔子是父母生育的吗?”
张柬之愣了一下,点头道:“当然。”
苏宁又说道:“那老子和孔子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吗?”
张柬之摸了摸脑袋:“当然。”
苏宁笑道:“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是圣人呢?都是父母生养,都是吃五谷杂粮,都读过书,经历过人间百态,为什么他们是圣人,而我们只是俗人?他们只是人,很普通的人,有七情六欲,会生气,会犯错,他们只是普通的人,而他们之所以被我们称为圣人,只是因为我们称呼他们为圣人罢了。”
张柬之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不知该如何言语。
苏宁看了看周围美丽的景色,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读过《道德经》,那么你可知道老子为何会写《道德经》?《道德经》又是如何诞生的?”
张柬之摇头。
苏宁说道:“那还是春秋岁月,那一年,周天子景王在老子等一应周臣的支持下推行了“铸无射”变法,后来失败了,景王去世,景王立下的天子继承者王子朝在斗争中失败,被迫离开周都往楚国方向逃跑,老子作为王子朝的支持者之一,也只好随着王子朝奔楚,周王室随后彻底衰微,被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老子眼见于此,万念俱灰,单人离开了中原之地,西出函谷关,再无踪迹,而在他离开之前,留下了这五千字的《道德经》。”
张柬之瞪大了眼睛,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苏宁接着说道:“老子和孔子之间的交际,不少,有人说老子是孔子的老师,这一点是不妥的,对于孔子而言,老子更像是一个长者,孔子和老子最初的交集是因为孔子希望把自己的学说和著作放入周王室的典藏之中留存,而老子作为周王室管理图书的官员,是孔子必须要逾越过的关卡。
孔子就去拜见老子,向老子表明他的理想和抱负,还有他的学说的涵义,老子说,你这样说太繁琐了,直接说明你的本意,孔子便说本意就是仁义,老子又问什么是仁义,孔子便说“中心物恺,兼爱无私,此,仁义之情也”,你可知老子如何评价孔子的说法?”
苏宁卖了个关子,从未接触过来自于庄子著作的说法的张柬之感到极为好奇,急忙询问:“怎么评论?”
苏宁说道:“意几乎后言,夫兼爱不亦迂乎!无私?焉乃私也!夫子欲使天下无,失其牧乎?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晨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趋。已至矣,又何偈偈乎揭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意夫子乱人之性也!”
张柬之惊呼道:“老子认为儒家之术是乱了人性?”
苏宁说道:“你以为仁义是儒家之术,必须要学习儒家之术才会懂得仁义吗?”
张柬之没有说话,应该说几度欲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苏宁微笑道:“乌鸦没有受过儒家教育,依然知道反哺,这不是孝道吗?羔羊没有经过儒家教育,依然知道跪乳,这不是感恩吗?很多人的父母并未读过书,不知道仁义之说,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是却依然照顾抚养自己的子女,这难道不是爱吗?”
张柬之瞠目结舌。
苏宁紧接着说道:“他们都没有接受过儒家的教育,并不明白儒家之术,乃至于不知道什么是仁义,什么是孝,什么是爱,但是他们依然会做出这些举动,他们从生来就具有孝,具有爱,具有仁义,不需要学习儒家之术,也可以做出这些举动,仁义又怎么是孔子的呢?仁义又为何会是儒家的呢?
我们生来就有仁义,生来就有爱,就有孝,就有智,就有信,当然,我们生来也有恶,有恨,有凶,有欲,那是我们作为人的本性,儒家之术要求我们学习仁义,要求我们讲仁义,把我们本来就拥有的东西拿过来按照儒家的说法再来一遍,说这是教化,教化我们从未迷失过的心灵,这样的做法对吗?孔子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老子拒绝了孔子,没有答应孔子让他把自己的著作放入周王室的典藏书库里面,孔子回去之后,认为自己远远不如老子,认为老子是天上的游龙,而自己只是地上的浮尘,并不明白真正的道理是什么,在那之后,一直到老子西出函谷关,孔子和老子之间还有很多次的交流和辩论,无一例外的是,老子始终不答应把孔子的著作放入周王室的典藏中。”
张柬之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苏宁怎样评价孔子他都可以认为是一家之言,但是与孔子同一时代的老子,与孔子有很多次交流的老子的评价,让张柬之觉得无法辩驳,无法质疑,无法重新树立自己的自信。
“夫播糠迷目则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咂肤则通昔,不寐矣;夫仁义惨然,乃愤吾心,乱莫大焉!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吾子亦放风而动,总德而立矣,又奚杰杰然,若负建鼓而求亡子者?邪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朴不足以为辩,名誉之观不足以为广,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苏宁摇头晃脑的说了这一段话。
张柬之看着苏宁,询问道:“这是什么?”
苏宁笑了笑,说道:“这是老子对孔子最严厉的斥责。”
张柬之面色惨白,不知如何言语,苏宁看着他的面色,于是又说道:“就孔子的本意而言,我不能说他是错的,只是他被后人神化的太厉害,他原本只是一个人,却硬是有人想把他变成神,等他重新变成人的时候,世人又会觉得他很可恶,其实他本人又有什么是值得别人愤恨的呢?
儒家学术正如同老子所说的,在孔子手中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到了董仲舒那厮的手上,却硬生生地把百家传承都给断绝了,把孔子都不相信的怪力乱神填入了儒家之术中,让世人为董仲舒之儒拖累,若我能回到武帝时,定要手刃董仲舒以泄心头之恨,更何况如果没有我当时以纵横家抗衡儒家,铲除山东士族,还不知道到了往后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董仲舒把儒家之术变得更为妖魔,那个时候,儒家自己就会好受吗?
他们自己会更加不好受,更加被人所质疑,所愤恨,乃至于起了杀意,这对于儒家而言有好处吗?或者说,儒家本身并没有错,但是被人所曲解之后,错误就来了,而且一错就是千年,改不回来了,孟将,你可明白,我们把很多事情都想得太过于繁琐,所以我们都很累,你想方设法的想要参加科举,我想方设法的维护公平公正,我们都很累。”
张柬之呆呆的坐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从他的表现上可以看出他经受了很严重的心理打击和严酷的心理考验,但是他没有精神崩溃的现象发生,还有得救。
“苏侯,我,我真的觉得,我太肤浅了,以前在县里面,连先生都辩驳不过我,每一次辩论我总是第一,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但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井底之蛙……”张柬之自嘲地笑了笑,开口说道。
苏宁拍了拍张柬之的肩膀,笑道:“我十四岁明白了这个道理,你今年十五岁,只比我晚了一年,所以,人家说我有宰相之才,我也认为你也可以有宰相之才。”
张柬之诧异地看着苏宁,眼神中充满了热切的希望,苏宁把脸转过去,说道:“不要误会了,我是说,你可以有宰相之才,你已经有了先决条件,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拥有与之相匹配的努力,有一句话没有错,学海无涯苦作舟,你不要觉得你可以学光世界上所有的知识,那是不现实的,找到你觉得你可以学的会并且精通的,学,有一门精通的学问在手,你就可以行走天下了,我把它叫做一招鲜吃遍天。”
苏宁对着张柬之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站起身子,指着周围的一切道:“十年前,我不会想到我会有今天,十年后的今天,我也记不起来我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历程,我不会觉得因为我现在的成就而觉得多么骄傲,我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这些都是我应该得到的,我不会觉得这是恩赐,这是奇遇,这是意外所得。
当你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并且最终做到的时候,你往往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和你做完了一很普通的事情一样,没有什么感觉,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因为那是你通过努力得到的,你付出了努力,与之对等的努力,这一切都是你应该得到的,你要明白我的意思,天上不会掉下来好处,你只有自己去争取,才会有。
本侯会给你一个平台,因为你自己的努力,你的孝道感动了本侯,你为父亲而作出的这一切的努力赢得了本侯对你的青睐和一点点的帮助,政法大学的招生已经结束了,而你将会获得一次额外的考试机会,这就是本侯给你的帮助,仅限于此,如果你自己无能,通过不了考试,那你就卷铺盖回去接着读书吧,当然,你父亲的病本侯依然会请人去医治,你不用担心。
你记住,本侯给你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你没有必要感谢本侯,没有必要觉得这是本侯给你的恩惠,这是你自己得来的,你不努力,本侯也不会管你,现在,你可明白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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