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坡地,月明星稀,正在睡觉的李雪建翻身爬起来。趴在玉米苗旁边的盲狗听到响动,呜呜叫了声。李雪建对盲狗道:“瞎子,你看着玉蜀黍,我去弄吃的。”
李雪建来到刨不出种子的田地中央坐下来,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现场观众非常诧异,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答案很快揭晓,观众听到了老鼠叽叽地叫声,不是欢乐嬉闹,就是争食打斗。
李雪建把耳朵贴到地面,摸准老鼠尖叫的方位,插一根棍子做标记,回去扛着锄来刨。不多时,鼠窝被刨开,里有大半碗玉米种子。他把玉米粒装进袋子,然后到第二块刨不出种子的地里如法炮制。
李雪建生活固定下来,一早起床,回村去绞拧井里的棉絮,晚上到各家各户的土里去挖老鼠窝,把老鼠存储的粮食挖出来,装进布袋里。
玉米苗长得一帆风顺,现在叶子有巴掌那么宽了,一层层从地面伸出围着它的苇席,高出苇席两头。李雪建却越来越瘦,整个人只剩下皮包骨。不过他心情很好,再过些许日子,这颗玉米就算长成了。
这天中午,李雪建正睡觉。盲狗忽然把他从棚架上哼哼叽叽地扯醒,咬着他的布衫,把他引到几十步外的一块田地角儿上。到那儿李雪建就发现了个老鼠洞,洞里有满满一捧玉米粒。原来盲狗可以找到鼠洞,只需要在田里转几圈,鼻子嗅着地,就能发现老鼠窝。
有盲狗帮忙找老鼠窝,李雪建再也不用夜半三更到地里寻老鼠。他只消把盲狗领到地里,那田里的鼠窝便可以一个不漏的被找出来。粮食危机很快化解,布口袋里装了满满一袋玉米。
有观众感叹道:“盲狗好聪明啊!要是我家哈奇士有它一半聪明我都满足了!”
不过李雪建犯了个大错,他将布口袋装满粮食后就停止了挖鼠洞,没有把整个山脉上的鼠洞都挖掉,把粮食都挖出来。当他想起这件事,那袋玉米已吃了好几成,剩下的粮食最多够他和盲狗吃半月。
这时候,他重新带着盲狗在地里寻老鼠洞,但为时已晚。这些日子,老鼠们心有灵犀似的,把洞里的储粮差不多都吃完了。整整一个下午,他领着盲狗找了七块坡地,挖了三十一个鼠洞,只刨出八两玉米粒。
这天夜里,李雪建带着盲狗到远处的地里寻粮,可他们一连寻了好几块地,也没有发现老鼠的动静。东方天发亮时,李雪建和盲狗往回走,他对盲狗道:“老鼠都搬家了吗?它们搬到哪,哪儿就有粮食,我们必须得找到它们!”
回到窝棚,李雪建看看玉米苗,然后回村去打水。他挑上两个水桶,让盲狗和他一道去,盲狗卧在棚柱下不动。李雪建就道:“你到村里看看老鼠都住谁家里,我们就去谁家找粮食。”
在村落里,除了在井里绞上来两只喝水淹死的小老鼠,连老鼠的影子都没有。李雪建挑着水和盲狗往回走。在距离坡地还有里余的时候,盲狗突然不安起来,对着坡地的方向大叫。盲狗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咆哮着向坡地猛冲去,紧接着,坡地上空响起了尖厉狂烈的吠叫,以及细雨般密密麻麻的老鼠叫。
镜头切换,第一人称,李雪建的主观镜头。他扔下水桶,飞快往坡地跑。镜头猛烈晃动着,把李雪建内心的惊恐表现得淋漓尽致。与此同时,琵琶演奏的猛然响起,好似置身战场;同时镜头外盲狗狂烈的叫在敲击着观众的心,老鼠的尖叫声啃噬着观众的心。
这一切无疑在告诉观众,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急促的琵琶声中,剧烈摇晃的镜头中,坡地到了。
现场观众看到了让他们头皮发麻、发炸的一幕,有女观众失声叫了起来:“天啊!”
挂在棚柱上的那一满袋粮食落在棚架下,摊了一地。灰黑的老鼠群像一片争夺阳光的乌云,在棚架下争夺那些玉米粒,或许有五百只,或者有上千只。盲狗咆哮着,对老鼠们又咬又抓,疯狂与老鼠们撕打。可它眼睛看不见,老鼠们轻盈地躲开了它的攻击,欢快地吃着地上的玉米粒。
李雪建从地上操起一根木棍,朝着老鼠群冲了过去,一棍砸下,立刻就有红珠子样的东飞溅而出。他力气用得太大,将木棍都砸成了两截。老鼠们吱吱地尖叫着,却完全没有退却的意思,还在疯狂的吃着地上的玉米粒。李雪建抬起脚,用力踩到一只硕大的老鼠背上,脚下一声尖厉的惨叫,鲜血翻滚如泼出去的油。
李雪建快步走到苇席边,探头看过去,两只老鼠正在啃那青绿如水的玉米杆。李雪建肝胆俱裂,大骂一声:“我日你祖宗!”抬腿向其中一只老鼠踩去。
两只老鼠吓了一跳,吱吱叫了声,从苇席缝中逃走了。
玉米苗杆只是被啃缺了一块,还笔直笔的挺立着,现场观众的心啪啦一声落下来。
李雪建转过头,看见其他老鼠没有逃走的意思,还在吃玉米粒,就操起围席上的锄头,像发了狂的野人对着地面的老鼠乱砸。吧唧一声,一只老鼠的脑袋被砸扁;紧接着,锄头又砸在一只老鼠的背上,红白乱飞;跟着又是扑扑通通三五锄,鼠毛飞舞,满地血浆。
老鼠们终于被吓到了,发出一片惊叫,漫无目的地朝四周射过去,一眨眼就不见踪迹了。
李雪建握着锄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大全景,坐在地上喘气的老人,趴在地上的喘气的狗,满地老鼠尸体和红色的血浆,在红通通的日光下构成了一幅无比惨烈的画。
现场观众鸦雀无声,几乎每个人都听到自己心脏猛烈地跳动声,很多人寒毛都还竖立着,甚至有不少人的手在微微颤抖着。这一场人鼠大战时间不长,只有4分来钟,却震撼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本来张然为电影设计了两场人鼠大战,不过在做后期的时候,他觉得两场戏人鼠大战有些重复,就把第二场剪掉了。张然有些遗憾,可惜VR技术还不成熟,不然这段镜头用VR来表现,那带入感和冲击力会强很多!
整个山脉都安静下来了,死静又浓又厚比往日沉重许多倍。这天李雪建没做饭,和盲狗一直守在玉米旁边,生怕再来两只老鼠,几口就把这颗玉米咬倒。不过他们一直守到天亮,也没有见到老鼠来。等到正午,玉米的叶子被晒卷了,必须去打水。
李雪建把空桶挑上肩,对盲狗道:“你卧在荫处,把耳朵贴在地上,有一丁点响动就对着响处叫。”盲狗呜呜叫了声,作了保证。李雪建又道:“我挑水去了,你千万留心。”
李雪建挑着半桶水回来,一切都安然无恙。他做了一顿饭,然后又开始发愁了。玉米粒被老鼠吃掉了一半,剩下的粮食只够他们吃六七天了。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布袋里的粮消耗了一半,老鼠没有再出现。这天夜里,李雪建把盲狗叫到玉米的旁边,让它看守玉米,自己扛着锄头,到地里寻粮。可是他在地里蹲了一宿,也没听到老鼠的动静。白天他领着盲狗到那块地里去,盲狗找到了七个鼠窝,但刨开后既没有老鼠,也没有粮食。这时候,他意识到这片山脉恐怕都没粮食了。
夜里,李雪建坐在玉米苗旁边,望望头顶蓝色的天空祈祷:“老天爷,你给我一把粮食吧,让我多活一些日子,最少让我活过这棵玉蜀黍,我就是为了它才留下的,你总得让我有个收成吧。玉蜀黍熟了你也别让我死,你让我等到一场雨,等到村人逃旱回到山脉来,让我把这穗玉蜀黍交给村人们。这是一个山脉的种子啊!”
就在此时,趴在地上的盲狗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李雪建也猛然从地上坐起来,侧耳倾听,听见山梁上有低微一片的老鼠的叫,还有老鼠群急速跑动的爪子声。盲狗以为老鼠们又要过来抢粮食,走到玉米的旁边,朝着梁道上大叫。
李雪建走拍拍盲狗的头,让它守着玉米,自己爬上棚架,向山梁山望去。只见山梁上,有一层云一般的黑色在急速朝南运行,那是密密麻麻的老鼠,可能有上万只,甚至更多。
李雪建吓得魂飞魄散,从棚架上下来,摸摸盲狗的头,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叫,不能提醒老鼠们这儿有人烟。”盲狗呜呜了一声,十分乖巧地趴在了地上。
山梁上老鼠的声音很快小了。李雪建拍拍盲狗的头,悄悄朝梁上摸过去。走到梁道边上时,他看见不时有十只、二十只掉队的老鼠尖叫着沿路朝南行。原来板结如铁的路面,这时有了指厚的一层灰,老鼠的爪印一个压一个,路面被踩得没有可插针的空地方。
看着满地的老鼠脚印,李雪建喃喃地道:“老鼠除了怕没水,有木板、草席都不会饿死。现在连老鼠都举家搬迁了,这场大旱怕是要无休无止下去了!”
李雪建在山梁山坐了几分钟,天边开始泛白,东方有绚红透金的太阳。李雪建准备转身回去,又隐隐约约听到了北边有淅淅沥沥的老鼠叫。他身上紧缩一下,借着亮色朝远处一望,浑身的血顿时凝住了。
银幕前的观众也都只觉头发发炸,寒毛直竖,甚至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山坡上一大片黑乎乎的老鼠像洪水似的,向这边翻滚而来,可能有几万只,甚至更多。在队伍的最前面的几只老鼠硕大无比,浑身都是灰亮亮的毛,个头像小猫或是黄鼠狼,眼睛泛着微红的光,看起来十分恐怖。老鼠们吱吱叫着,爪子踩在地面发出咔咔的响声,合成了一曲可怕的音乐,简直让人魂飞魄散。
李雪建闪了一下身,躲在一棵槐树后。他知道这些老鼠已经饿疯了,它们什么都敢吃。这队伍只要一转头,他和盲狗、还有那颗玉米就谁也别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卢米埃尔厅坐了3300多观众,但此刻整个放映厅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惊动了这群饿疯了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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