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皆神孝介。
一年前,因为卷入了某种超自然的事件,我变成了半生半死的怪物,并且被迫和表妹翔子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年。
一年之后,因为一封信,我回到了我们的故乡,又碰见了超自然的事件,被一个自称是“执行者埃普西隆”的天外来客打得半死。而现在,我的亲妹妹,被那个执行者用刀子指着,而且随时可能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是现在我已经失去了阻止悲剧继续进行的力气。
“沙——久——耶——,背叛的观察者,沙——久——耶——。我们,又见面了。”
完全可以想象,一个自己完全没有见过的人盯着自己,说“又见面了”时,那个人该有多纠结。而当对方拿着刀子指着自己时,纠结的感觉就很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恐惧。沙久耶面对的正是这种情况,莫名的恐惧已经将她吞没。
“你是——”
“记忆,丧失——吗?沙——久——耶,不用隐瞒。你,将用,生命偿还你所——”
埃普西隆的袖口吐出几粒微小的火球,在沙久耶脚边炸开。沙久耶在恐惧之下向后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挡在胸前,依照本能做出最基础的保护动作。
“我本以为你会反抗。”埃普西隆踏在了河里的石头上走过了河,走到了沙久耶身边,举起右臂,刀尖在阳光下折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沙久耶!!怪物,住手!!!”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怪物伤害沙久耶!!我站起身,大踏步向前,打算抢在他出手之前先保护住沙久耶——
——你不能再受伤了!回来!
——把执行者打倒!
三个意识同时支配着我的身体。我自己的意识控制着我的双手,试图拉住埃普西隆的右臂;翔子的意识占据了我的一条腿,强迫我刹车;而第三个意识——让翔子变得不像翔子的那个意识,却在命令我的另一条腿和腰做出回旋踢的动作。如果从侧面看,我就像一只被迫伸展开四肢的风筝,在空中悬停了那么半秒之后——
轰然坠地。我的右半个身子完全浸在水里,面对着水面,枕着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四肢以极其夸张的角度张开着。刚才明明有三个意识支配着我,现在却一个也没有——我根本站不起来,甚至做不到让这具身体动一下。
真是耻辱啊。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带着嘲笑的目光——假如那个所谓的电子人知道什么叫嘲笑的话。
“她没有!!!”
就在此时,一道青蓝色的光束从我的身旁射出——随后卷在了埃普西隆的右臂上。
那不是光束。是布,银子的那块,奇怪的,青蓝色布匹。一段攥在她的手里,另一端绕在了埃普西隆的手臂上。
“艾帕!!!住手!!!!!她不是——她不是沙久耶!!沙久耶!别紧张,他只是把你当成了沙久耶!!跟他解释清楚,他不会伤害你的!!”
虽然这句话满是语病而且完全逻辑不通,但是我大致还是明白了意思。沙久耶被当成了一个和她同名的人,而那个人是埃普西隆要诛杀的目标之一。不仅如此,她有反抗的能力,而我的妹妹——这个沙久耶,没有。
“是吗……这样吗,银发——大人?”
埃普西隆的行动暂停了。同时,我们一侧的树上,皮包骨头的白发男吐出了几声嘶嘶噜噜的声音。
“是吗……马克……你觉得……我不值得……不值得你们信任?”
银子的声音开始颤抖。被叫做马克的人继续发出嘶嘶噜噜的声音,就好像一直被激怒的猫咪,盯着敌人低吼一样。
“我想也是……再怎么说我也是——艾帕理解不了,但你可以,马克。唉——艾帕!住手!!!我们谈谈吧。”
“怎么谈?”
埃普西隆的声音平静的让人窒息。
“我跟你们回去,回去和你们解释清楚这一切。然后——你——放过——你放过,放过沙久耶酱。她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
“放过沙——久——耶——银发,大人,我,做不到。”
马克继续出声——我确信他的确说了能组成意思的句子,但是似乎我和翔子——似乎沙久耶也是,都听不懂他说了什么。我听到银子发出的短暂的“恩”一声,随后,我的耳膜被埃普西隆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占据。
“那就这样吧,马克。我,带走,银发大人,和这个同样名为沙——久——耶——的女子的意识,而你,留下。”
我的身体顺着一股不属于我的意志站了起来。我用手抹了抹脸,看见翔子一脸不舍的看着银子。
“银姐姐,你还会回来的吧?”
“恩,放心吧,一定会的。翔子不是说,回家,是让人开心的事情吗。那么现在,银姐姐也要回家了呢。没什么好不开心的嘛。”
回家是让人开心的事情。
是啊,对于我和翔子——在外面漂泊了一整年的我们来说,回家当然很开心。
但是现在……这种“回家”,和我们惯常所说的“回家”可是两个概念啊。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传进了我的耳朵。银子坐在地上,身体被一个浅蓝色的气泡包裹着,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在河的另一边,沙久耶已经晕倒在地,也被气泡包裹着,只是被包裹的位置只剩下了脑袋。银子注意到我在看着她,笑着——而且明显是强笑着——挥了挥手,对我说:
“哎呀,小孝,别这样嘛。姐姐只是要回家了呢。好久没有回去了呢——”
“不会回去。那太久了。被侵染的生命体还在扩散,我的时间不多。”
金属音如同一股寒风灌进衣服里一样,刺激着我的后颈。
“马——克,在我离开的期间,回收任务的前期准备,就交给你了。电子人,不可以,伤害人类。马克,不是,电子人。”
回收任务?
银子像是被电刺激了似的猛的站了起来,好像要说些什么——下一秒钟,顺着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在我的面前凭空消失。一同消失的,是我身后的执行者,以及——假如如他们所说,沙久耶的意识。
回收?
他想让那个人回收什么??
马克不是电子人。电子人不可以伤害人类。马克可以伤害人类。
我——照他的说法,我不是人类。
那么这里的人类只有……
翔子。
执行者埃普西隆命令了这个叫马克的怪物,让他伤害翔子。
不!!!绝对!!!!我绝对!绝对不允许——
树枝上坐着的那个人又一次发出了不成语句的声音。随后,他跳了下来,落地——就像一只猫一样轻柔、平稳。
就像一只猫一样,四肢着地。
那无论如何那不是人类该出现的形象。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指甲抠着地,仰着头瞪着我,嘴里露出尖利的牙齿,一根暗粉色的长舌头缓缓的舔着自己的牙齿。
再也不会觉得银子很奇怪了。
——快跑!!!
“啊——”
恶寒在我的身体里游走。这次的恶寒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马克以爬行的姿势朝着我前行,每走近一步,身体里的寒意就多一分。
“翔子!!”我拼尽全力吼道,“快跑!!!!!我来挡住——”
猛兽嘶吼的声音从马克——这一个勉强算是人类的生物——的喉咙里传出。翔子似乎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森林里。
那样就好。在森林里,这家伙估计伤不到翔子。我转过身,瞪着被叫做马克的猫人(兽形人?),吼道:
“要想找翔子,先过了我这关吧!”
我捡起一块尖石头当做武器。这里的石头不多,我只能等他来攻击我……或者……
——消灭他!
——快跑!
在我听到两个相互矛盾的命令之前,我一直和马克保持着足够对峙用的距离。只是这样一来,我的一只脚被要求向前,另一只脚则被要求向后。结果就是——
我失去了架势和平衡。马克突然跳了起来,像猛虎扑食一样扑向了我。
我的视野被他白色的长发覆盖,手中的石头在敲打了一下他的后脑之后滑落。
我的上半身支撑着我们两个人的重量。我向后倒去。
我的右键被他的利齿咬碎。
我的意识离我而去。
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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