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中的人总爱吟一吟酸诗,伤一伤春逝。祝东风一坐在秋千架上,脑中便现出话本子中的些诗词。
譬如“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譬如“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断井颓垣。”
再譬如“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祝东风觉得自己勉勉强强也算半个失恋的人,且那失恋对象就在自己对面,过了这许久,她忽发现自己竟还是翻不过离舸这座山去,一时间觉得正如重羽说过的话,她祝东风,看似洒脱不羁,实则色厉内荏,有点小事情就要放在心上记挂个几百年,实在是个小心眼又虚伪的家伙。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复又摇了摇头,大有往事不堪回首之感。
“阿姐!”祝东风正沉浸于连绵的失意之中不可自拔,忽听得耳朵旁一声唤。抬头过去,惊得元神险些又从罗刹姬的躯壳里离了出来。
一条碗口粗的蛇头正悬在空中,头上两只黑色肉角,三角脑袋上一双灯笼大的眼睛泛着红光,眼睛后面一条闪电状的黑纹,嘴里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尾巴盘成了几盘在地上立着。不知是否所有的蛇都长的一个样,祝东风看着这蛇竟看着有些眼熟。
颤抖着手从秋千架下爬起来,见远处赶来的青玉眼睛抽筋似的与她使眼色。祝东风呆愣了半天,有些蒙圈。
娘嗳!罗刹姬何时认了条蛇做弟弟?这口味之重,简直是令人发指!
青玉两步上前来扶住腿软的祝东风坐在秋千上,小心道:“殿下许久未见到虺殿,怕是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
“呵,呵呵……”正呵呵了两声寻思着找句话来说,一抬眼,看着离自己不足一尺的硕大蛇头嘶嘶地吐着蛇信子,祝东风脑中忽得闪过那日在虞符山时遇见巨蟒的情形,心中一紧,脑袋一晕,咕咚一声,又从秋千架上栽了下去。
半日之后,祝东风从惊吓中醒来,眼前的夜明珠泛着柔和的光,离舸坐在床榻的椅子上,披散着一头乌发睡着了,听得祝东风起身,他立刻坐了起来。一双眸子懵懵懂懂地将祝东风望着。青玉端了晚粥推门进来,行至榻前,看着祝东风有些郁郁道:“姑姑怎得这么经不住吓,一条长虫而已,竟然吓得晕了过去!”
祝东风翻了个白眼,她就是被一条蛇给害的掉到鬼域的,果然遇到蛇就没好事。
祝东风一边听青玉介绍那条蛇的情况,一边艰难地将他递过来的一碗粥一口口给咽了下去。
原来罗刹姬幼时去鬼域外玩耍迷了路,走着走着遇到了一条奄奄一息的小蛇,便将它救了下来,一人一蛇相依为命了七八天才找着回鬼域的路。罗刹姬因觉得与这条蛇相处出了感情,便也将它带回了鬼域,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养着,与它同吃同睡,取个名字叫虺虺,还将它推荐到鬼王跟前,让它替鬼王做事。这条长虫在完成鬼王交待的事务时也做的十分出色,是以一时间深受鬼王器重,风头无二,罗刹明宫里头上到伺候鬼王的上侍,下到打理杂务的小奴仆,一应地尊称这条长虫一声虺殿。
而说起鬼王交待给这条长虫做的事,祝东风从青玉的话中堪堪捕捉到了拘魂咒与血池两个词。突然一道光从脑子里闪过:“你是说,它前日里去一个秘密的地方建了血池,用拘魂咒将生灵拘往血池里炼化?”
“是啊。听说是用来给那个魔神无月铸身用的。我还道他忙着建拘魂血池什么的,至少也要个几十年,以为他没空回来,是以并未向姑姑是说明,害姑姑受惊了!”青玉一本正经道。
“血池……拘魂咒……若我没猜错的话,我与离舸,便正是被他害得掉落进了鬼域。”祝东风将那日的情形回忆了一遍,忽发现那日的那条蟒蛇,和今日这个虺虺的所有特征却是一模一样。“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扮个公主身份的罗刹姬,于祝东风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左右就是敞开了去吃喝玩乐罢了。然而要扮个热爱长虫、将长虫当做弟弟,且与它同吃同睡,还有些暧昧关系的公主……思及此事,祝东风只觉得生无可恋,不及半炷香,就又要晕过去了。
又过两日,祝东风用过早饭,闲来无事,正欲拿过本话本子倒一杯茶享受罗刹姬的公主生活,却见幼橙进来禀报,说那条叫做虺虺的长虫正在殿外想要进来探望。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祝东风心中一沉,随即暗叹了口气。
这罗刹姬的长虫弟弟,也就是所谓的虺殿,据青玉透露,似乎也是个荒淫好色的家伙,并且,好像在姐弟关系之外,他与罗刹姬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祝东风一拖再拖,不主动去召见这个虺殿,除了它长的实在可怖,其实因为那么一份暧昧。罗刹姬以前怎样自己不知,但若要让自己与一条蛇拉拉扯扯搞暧昧,想想就毛骨悚然。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它应该是对罗刹姬的各种习性都十分熟悉的。倘若那长虫对她有了某方面的要求,却被她断然拒绝,那么这虺虺会不会因此而对她生出怀疑呢……
然而不管怎么不情愿,应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假如她现在因为害怕就不去见那虺虺,可能那样才会被怀疑。
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吧。
主意打定,祝东风坐起身来,果断的道:“让它进来吧。”
片刻不到,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阿姐!”
祝东风又抖了一抖,与一只长虫处变不惊地讲话,还真是考验人的定力呢。正在心里描绘着那条蛇的模样,好在心中做些准备,然抬眼过去,祝东风却有些释然了。
恐是知道那日吓着了自己,这虺虺今日化作了个人形。
对面是个少年儿郎,但看那男儿身上锦衣华服,头发以一支碧绿盈透的绿簪束起,鬓角上还插了朵牡丹花,面敷白粉,举止风流,只眼角边上一道闪电状的纹路。这一番花俏与扎眼,竟比罗刹姬的一众男宠还要更像男宠些。
变作风流少年郎的虺虺未语声先笑,两步上前来亲厚地一手牵了由祝东风宿着的罗刹姬的手,喜形于色道:“阿姐!阿姐你终于好起来了,那日晕倒,真是吓死虺虺了!这么些天不见,虺虺好想阿姐啊!”说完,便一低头要往祝东风怀里扑。
然宿在罗刹姬身体里的祝东风却显然没他这么高兴,心道我没吓死你,你倒是快吓死我了!虺虺扑过来的刹那,祝东风心头大叫来了来了,触着那双冰冰凉的手直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但是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让他扑,只将罩在衫子底下的双腿哆嗦了半天。
被一双男性的手臂牢牢的箍住,祝东风的身体顿时僵硬无比,一时胡思乱想间,冷汗直冒,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不会吧?这么直接就那什么什么了?
但是出乎祝东风的意料,虺虺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只是静静的抱着她,脑袋埋在她肩头,一动不动的,好像睡着了一般。
祝东风心中忐忑,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妄动,也同样安静的等待着。
先前胡乱想的说辞,这一刻竟然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祝东风心中忐忑,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妄动,也同样安静的等待着。
先前胡乱想的说辞,这一刻竟然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直到祝东风觉得身体僵直的接近麻木的时候,虺虺才终于出了声:“阿姐,你怎得不理我?是不是我忙着去建血池,没来看你,你便生我气了?”
一听血池,祝东风心中陡然清醒,揣摩半天他的语气,似乎他对罗刹姬并无秘密而言,才慢慢的筛选词汇,道:“怎么会?我前些日子身体不好,休养了数日,这两日才稍微好些,是以说话有点气切懒言。”
“怎么会这样?!”虺虺听了一惊,连忙松开祝东风,仔细地端详她的面,看了好好一会儿,才忧虑道:“阿姐你的脸色好生苍白,要多吃补品才行,我一会便与你拿些上好的灵芝来!”
祝东风心说这纯粹是被你给吓的,至于补品……祝东风这几日里纯粹为了解馋已吃了不少。不过她并未多言,只是任由虺虺拉扯着坐到桌案边,小心地扶了她坐下。
虺虺颇有兴致道:“阿姐,你可不知道,我在虞符山时在那地方寻见了好多奇珍异宝,有两个脸盆那般大的灵芝,我将一个献给了鬼王,剩下那个最大的,便留给了阿姐。”
“果然是他。”一听虞符山,祝东风便十分确定了眼前这个人模人样的男子就是当日害他与离舸掉下山崖的巨蟒。
心中斟酌了半天,祝东风道:“你在虞符山建血池……可曾遇着厉害的妖怪神仙什么的?有未受伤?”
一听此话,那虺虺的手又一次爬上了祝东风的腰,往前一扑、身子一歪,就堪堪趴在她的怀中,可怜道:“阿姐,还是你关心我!我那日在一个女仙和一头白虎身上吃了大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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