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含着蜜饯,心里还念着离舸。祝东风就这么死死晕睡了过去。这一觉,祝东风睡的委实踏实。被墨钰伤情后的初初几年里,祝东风夜夜都要做几场梦,翻腾翻腾那些零零碎碎的旧时记忆。后来慢慢的疗起了情伤,虽有时仍然伤个春悲个秋,却再不做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来。
而今日这一觉,乱七八糟的梦境又纷至沓来,梦里面的主人公却似乎不是祝东风自己。祝东风晓得自己是在做梦,心中确是一片澄明,只觉许久未曾做过如此鲜活又如此漫长的梦了。梦境中,祝东风立在一片花林子里,蓝湛湛的天一朵云都没有,偶尔一丝风抚来,隐隐花香入鼻。远处影影绰绰有个身姿极美的女子在一棵开满了花的合欢树下跳舞,一身碧衣,如惊鸿如游龙,婉转而潇洒,曼妙如斯,一时间将祝东风看的怔然。
那女子跳的正翩跹,却听得一声兽吼,震的地面动荡起来,那女子随即停下舞来,祭出一把剑,顺着声音找去。祝东风觉得那把剑很是眼熟,凑近看去,剑鞘的纹理和质地竟有些像梵音哨。然那女子一张脸倾国倾城,十分动人,细细看去,眉目之间与自己有些相像,祝东风却又觉得那并不是自己的脸。
祝东风尾随着那女子出了花林,却见着冲天的凶气。山下一个小男孩和一只白泽兽正与那凶兽饕餮缠斗。那饕餮见着通体雪白、膘肥体壮浑身透着瑞气的白泽,十分眼馋,涎水顺着獠牙流了了三尺长,滴滴答答十分恶心,浑身凶恶的气息已镇的那只白泽四肢打颤、无法动弹。那饕餮张嘴向白泽兽的脖子咬去,却觉背后十分吃痛,转头过去,见那小男孩拿着把通体银紫的剑,正恨恨的盯着它,剑尖上还滴着些绿色的血。
那畜牲意识过来是小孩伤了他,一时间凶相毕露,发狂似的扑了过来,男孩拿着剑勉力闪躲,不时将那凶兽刺上一剑,却有些力竭,一个不留神被饕餮一爪子拍落了剑,抓破了胳膊,眼见着那畜牲一嘴就要咬过去,祝东风心上一紧,大呼小心,竟忘了自己是在做梦,即刻想要祭出梵音哨来救那小男孩,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了法术,心中猛地惊醒过来,是了,自己是在梦中。接着转头向那小男孩看去,却见那碧衣女子将通体青碧的剑鞘祭了出去,打在那饕餮头上,救了那小男孩。头部受到十分有分量的一击,那畜牲顿时有些晕乎,摇了摇头,一脚深一脚浅的又朝碧衣女子攻来,看样子还未缓过劲来,竟有些呆傻。
方才见那女子长的十分不错,又一身正气又行止有度,祝东风私心猜想着她一定就是这场如戏本子般的梦境里的主人公。看到那饕餮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模样,祝东风觉得自己果然眼光精准,一看就知道哪个是最厉害的。
碧衣女子将那饕餮耍的团团转,如凡间把戏班子里斗牛的一般,累的那畜牲停了下来用脚扣着地面直喘气。那女子似是有些不耐烦,将剑一甩手抛向空中,祭出数道剑光来朝那畜牲射去,那畜牲一时吃痛满地打滚,恐是发现自己决不是那女子的对手,趁着女子一时不意的空档,喷出一道烟障来,即刻遁了。女子见饕餮遁了,也未去将那穷寇追缴,一转手收了兵器。
忽听得那白泽发出短促而又急切的鸣叫声,那碧衣女子瞬息间移近,发现方才那小男孩正脸色苍白躺在一滩血泊之中。原来是被那饕餮抓伤的狠了,一时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那女子撕下块衣襟,替小孩止了血,又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来,喂小孩服下,转身便对那头一直守在一旁的白泽兽道:“你既是他是守护神兽,那便将他交给你了。”说完,将那小孩轻放在了白泽兽的背上,拍了拍它的后背道:“去吧。”那白泽兽便驮着小孩奔腾而去。那女子也转身离去,行至在山上的一处洞府。祝东风亦跟着进了洞去。
过了几日,那女子外出采摘野果,却见一小孩在不远处,寸步不离的跟着。眉眼间依稀有些眼熟,正是那日这碧衣女子搭救过的那个小男孩。却见那女子拿起路旁的树枝横劈过一道仙障,冷冷道:“莫要再跟着我,那日我本意在降伏凶兽饕餮,救你只是顺手,我喜清净,不愿被人打扰,你且速速离去。。”那小男孩站在不远处喏糯了半天,垂着头走了。隔日一早,洞府外却多出了一篮子鲜果。再过几日,又多出了一壶酒,再过了一两日,又是几朵开的极盛的红莲……
某一夜,天轰隆隆地下起暴雨。那女子被那雨声吵醒,起身寻些水喝,却发现小男孩蜷缩在洞府门口,一身紫色的小袍子给雨水溅个湿透,好不狼狈。
再过几日,天依旧湛蓝,气温却是燥闷。那女子似乎正在午睡,洞府里静悄悄的。可是仔细听,却能隐约从后面小厨房处听到奇怪的响动。“兴许是哪只贪嘴的地鼠也未必可知。”那女子嘟囔着,翻身又睡了过去,半晌醒来后,却见桌上放着碗碧梗莲子粥,碗沿渗出一层水珠来,看得出是放在冰溪水里镇过了。
那女子微微皱起眉头,正欲拂袖倒掉,却见那粥面上升起丝白雾,那凉气打到手上,正有些凉爽。随即拿起尝了一口,眉头慢慢又舒展开来……
梦里面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好些年,祝东风每每看着那洞口的一篮篮仙果,不免有些嘴馋,但在梦中自己又如隐形人一般,一手捞过去,却什么都拿不到,这让她觉得很是气恼。堪堪觉得有些无趣,想要醒过来,却听的洞府外一声巨响,接着地面便震动了起来。那碧衣女子即刻往外面走去,行至洞府外,却见洞口的花林子已然不复存在,周围都变成了茫茫的一片水泽。四面吼声乍起,鸟兽奔逃溃散,一时间九州动荡,凶兽齐齐出没。
那女子即刻腾上云头,寻找动荡的源头,腾云寻了好久,到不周山下,却发现四头畜牲如疯了一般从四面死命撞击着山体。一头人面虎足猪口牙,尾巴十分长,一头外形如虎,背满芒刺,另一头外形似熊,长着张凶恶人脸,还有一头,羊体人脸,睛在腋下,齿爪锋利。却是梼杌、混沌、奇穷、饕餮这四大凶兽。
那女子不知这四大凶兽为何发狂,当务之急却是让其停止撞击,不周山为天之柱,若是被撞倒塌,后果会不堪设想。
那女子祭出兵器便朝梼杌头上攻去,梼杌停下撞击,勉力与那女子缠斗许久,一条尾巴甩来甩去,一时间将周围的山也撞的有些崩塌,眼见山崩,那女子一时着急,祭出一片万字印伽,那梼杌便被压得不能动弹。梼杌败下阵来,未等那她喘口气,一旁的奇穷兽与混沌便立即从两边扑将过来。女子一时疲于应付,缠斗许久,两头畜牲愈战愈凶,那女子勉力将剑催动,化为两道剑气,直直刺入了两只凶兽的头顶,一时间那两只畜牲痛的仰头长啸,趁女子有些力竭便即刻遁了。彼时这女子与几只凶兽缠斗许久,握着兵器的手已在大幅颤抖,未等那女子喘口气,却见一直潜伏在一旁饕餮猛然跳起,从女子背后攻来,祝东风惊叫“小心!”然而在梦中那女子却是无法听到。那畜牲一只爪子直直没入女子的左肩,穿透了胸膛。祝东风亦觉心口一痛。却见那畜牲竟掏出女子的心脏,一口吞了。那女子失了心,顿时再无半分力气,便从云头如树叶般摇摇坠下。眼看着那饕餮就要将那女子整个吞进肚中时,远处忽刺来一阵剑气,痛的那畜牲大叫,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上次便差点被它吃掉的那个小男孩。
这男孩细皮嫩肉的,在饕餮眼里确是顿美味的餐后甜点。那饕餮如饿极的老虎般扑向小男孩,三五回合下来,眼见那小男孩已是力竭,即刻就要败下阵了。却见那小男孩红着眼看了看一旁躺在地上失了心、已无任何生气的女子,身后迸发出许多道紫光来,不要命似的拿着剑一顿乱砍,竟砍的那饕餮兽无处下爪,有些怯战,调转方向,一路往东南奔腾逃去。那男孩穷追不舍,一直尾随着那饕餮想要夺回女子的心。那饕餮亦是受伤,眼见着正要与那男孩做困兽之斗,却见那男孩因用尽了力气,体内的精血已经流干,便从云头上掉了下去,堪堪被一头白泽兽接住。那饕餮一时得了生机,也无暇顾及,直直的往昆仑逃去,待得逃到昆仑之上一个山洞口,天上却堪堪降下一记雷火,烧的那饕餮立即匿入洞中去,痛的打了几滚,便直接灰飞烟灭了,只剩下还未消化的、之前吞进去的那个碧衣女子的一颗心,堪堪落在洞内一张天然的石塌上,还在噗噗跳动。
祝东风又忘记了自己是在梦中,想要将那颗仍然跳动着的心再送入那碧衣女子的体内,然而她的手一伸过去,却譬如透明的一般。无法,祝东风只好在洞中守着这颗心,几日过去,却见它慢慢的化成了个透明的小人形状,又过几日,慢慢的那人形又变成了半透明的。祝东风便在梦中日日守着,直到有一天,一头十分眼熟的白泽兽衔了颗珠子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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