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撇开制止的艾米莉亚,菜月昂自报为【骑士】。

  对于昂的介绍会场鸦雀无声,尴尬的空气蔓延开来。观众以复杂的视线面面相觑,昂注意到了似乎有什么和自己想象中不同的走向展开了。

  【唔姆。骑士,吗。罗兹沃尔边境伯……他是如何?】

  【啊——,稍微有点无知的小子呢……而且,有点不走运】

  【事实上,艾米莉亚大人的骑士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对于麦克罗特福的询问,一脸微妙的罗兹沃尔【说的是——呢】地抚摸着下颚。

  【和其他候补者的大人们不一样,艾米莉亚现状,没有能信任的骑士。这件事的确很让人挂在心上。但是,也不——是说所以随便谁都可以的。尤其是,作为终有一日会会成为王的人物的骑士报上姓名的话】

  用一如既往的语调,像是说给昂听一般说道的罗兹沃尔。

  【作为一名骑士的资格——对主的忠诚心。再加上足以守护主君的力量。没有能开拓尽力前进成为王的主君的道路的什么,这——样的东西的话】

  【——只有这些是不够的。罗兹沃尔边境伯】

  突然,从候补者们的队列中走出来,传来了打断罗兹沃尔的演说的声音。

  【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失礼了。不过,有无论如何也不得不向他询问的事情】

  是优雅地行了一礼,汇集了广间的视线的紫发青年——尤里乌斯。

  被尤里乌斯指名的昂,带有王选之前就开始的敌对心理脸上皱起了眉。

  【没必要这么僵硬。我的质问只有一个,只要这个解决了就随你喜欢】

  【看上去在紧张?那么,为了缓解情绪能把质问放到明天现在先放着吗?】

  【停下满是小丑的举止。如果你是真心,自称为艾米莉亚大人的骑士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是,字面上的意思哦】

  尤里乌斯对于毫无察觉的昂露出了无奈的目光。

  【看来不太明白的样子呢。你就在刚才,表明了自己是骑士。——虽说惶恐,也是在鲁古尼卡王国近卫骑士团众位聚集的这个场合前】

  伸开手,尤里乌斯仿佛是代表了在自己身后并立着的骑士团一样说道。

  对于这样的尤里乌斯的话,整列的骑士们端正姿势,以一丝不乱地动作在地板上踏出了声音,抬起剑予以了敬礼。

  【还,还真是整齐的动作呐。是为了今天的日子拼命地联系过了吗】

  【就是如此。为了让人知晓王国的威信,我们每日,秉持高度自觉与意识。身心的锻炼,也包括礼仪的场合的举止。对于你,有与之并列的觉悟吗】

  面对被迫力所吞没的昂的不服输,悠然地回应着的尤里乌斯毫无动摇。

  事到如今,昂才理解了自己所受到的询问的真意。

  把近卫骑士的尊严放到背后,尤里乌斯是在问背负这份报上骑士名号的沉重的觉悟。

  昂在这个场合报上骑士名号也就是说,一心把自己是艾米莉亚的协助者,也是最为她着想的存在这件事,展现给人知道。

  展现给对立候补者,骑士团,贤人会,与王选关联的所有人。

  【我……我,想让艾米莉亚,成为王。不,是要让】

  【能这么做的觉悟,能这么做的力量,自己有吗?】

  【不是觉悟什么的那样夸张的替换品,也十分知道力量不足。忠义或是忠诚心什么的,也和自己心里的感情不一样……但是,我的回答不会改变】

  咽了一口唾沫,湿润了一下嘴唇,确认者自己心中的觉悟昂向前看道。

  【——我,要让艾米莉亚成为王。那个人的愿望,我来实现】

  【……这还真是过于傲慢的回答,自己不这么认为吗?】

  听到昂的话,尤里乌斯简直就像是听到了梦话一般浮现出了失望的眼神。

  【可以吗?人是生下来就有着所谓分这种东西。说是器说不定也是可以。人跨越自己的器,去得到什么是做不到的。而且,也不应该去追求。你轻易挂在嘴上的,【骑士】这一名誉也是如此】

  尤里乌斯用自己骑士剑剑鞘的尖端打到地面发出声音。迟了刹那之后背后的骑士团也再次打出了同样的声音。重合的打击音。他的到了骑士团的赞同后颔首道。

  【对骑士要求的是,对主君和王国的忠诚。以及,为了把自己尊仰的东西守护到底的力量。无论哪个,都是报上骑士名号绝对不可或缺的。——在你,在你的心中,这份意识,力量,觉悟。说到底,能说是拥有的吗】

  【别带着伙伴,高高在上很了不起一样的说着小题大做的话。现在我的力量,没法追上我的感情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承认现状力量不足,刚才你这么说了呢。原来如此,这是很重要的考虑。若是不清楚自己的力量的程度的话,就只能把你现在的丑态像这样暴露出来了】

  对说不出话的昂,毫不隐藏侮蔑的尤里乌斯进一步投去了轻蔑一般的视线。

  【知道力量不足?高声主张这件事,你究竟是想向谁寻求称赞呢?弱小这件事,不是能厚着脸皮夸耀的】

  【——】

  【那么接下来是感情不会输,这么说过了吧。原来如此。感情不会输。很美妙的事情。是这份强烈而又崇高的感情的力量,让你为了获得站在这个地方的资格激励至此的吗?几乎到贬低我们,近卫骑士团的各位存在的程度,努力至此吗?】

  苛责的话语切身刻骨。然而即便如此,尤里乌斯话语的刀刃也没有要收起的样子。

  【骑士的最高峰,对近卫骑士团来说除了出身明确的人以外并不推举。这并不是偏重血统的考虑方法,而是因为那本身就证明了身体中的热情,血统,以及对王国的忠诚。你也是,自称阿卢的佣兵也是,自称骑士的资格我并不予以认可】

  【血统……这种东西,不是当事人能怎么样的问题吧……!】

  【的确如此。因此我应该说过了。人生来就有分。这就连出生的家庭也是如此。人,从出生开始就不可能有足够的平等】

  【——】

  【当然,在骑士家庭出生的也并非全部都会成为骑士。当事人的志的部分很重要。啼血,常年为位居高处努力,时常为了守护位于身后的重要的东西甚至豁出生命。骑士的资格正是,在荣誉之前必须拥有的东西】

  以完全的贵族式思考,尤里乌斯完全踹开了昂的想法,将其存在从根本上否定了。然后那个认知,也是在骑士团全员的心中根植的想法。

  认同昂是骑士的人,在这个地方一个也没有。

  【——就算这样,我也要让艾米莉亚成为王】

  【还不明白呢。被否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你还要尝试站在这个地方】

  会场中冰冷的视线,混含着对昂的无谋的轻蔑和哀怜投了过来。

  但是,昂并没有感觉到那边来的蔑视。不,比起这个感觉到了更强的东西。

  艾米莉亚,站在背后的银发少女。——那个人,在看着昂。

  无法回头。没有这份勇气。

  但是至少能背后能感觉到那个存在,所以昂踌躇着说道,

  【——因为她是,特别的】

  这样回答了。

  听到这个回答,尤里乌斯似乎有些惊讶般的瞪开了些眼睛。然而,划过的感情,立马就被隐藏到了掩饰的表情之下。

  【强情啊。然后和资格有否无关,你站在这里的理由已经有所了解了。那么,我能说的事情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背朝着这边,尤里乌斯回到了候补者们并列的队伍。

  但,在那过程之中停下了一次脚步,只有头转回向昂。

  【——只不过,果然我,认为没法将你作为【骑士】认同】

  【什么……】

  【你想要保护,和应当尊仰的对象是确定的已经理解了。不过,你的这份考虑……不果然还是多言不为人所美】

  摇着头,尤里乌斯对咬着不放的昂投去了怜悯的视线。

  【让想要站在身边的对象,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事情可称不上是【骑士】】

  昂感受到了仿佛恶寒渗入一般的东西,意识转向了背后的气息。

  站在那里的艾米莉亚究竟露着怎样的表情呢。

  确认那个,令人恐惧而变得无法做到。

  【骑,说骑士怎样的……是出生就确定了的什么的夸张的话呐】

  所以,昂接下来从口中说出的,不过是颤抖般的嘴硬罢了。

  【仰仗父母的权势,算什么最优啊。别逗了。在街上的话说是骑士中的骑士的称号可是其他人呐。……就凭你这样的家伙的话,居然想让我害怕吗】

  【说是菜月昂吧。轻易的说出贬低他人的话,伤害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价值,还有自己周围的人的价值这点也该知道了】

  昂简单的挑衅。但是,尤里乌斯不露感情淡淡地回应道。

  【菜月昂。——这,不为人所美】

  至今为止的昂的言行,行动全部都总括起来,被尤里乌斯这样判定道。

  这一句话,让昂明白了自己不经意间亲手把自己的行为贬到最低处。

  看着昂的候补者们都露出了扫兴的眼神。背后的骑士团的骑士们也对向尤里乌斯说着无礼的话的昂,多半露出了近乎敌意的东西。

  从对面站着的文官们的圈子也,对于除了阐述感情论什么也做到的昂没有投以善意的视线。然后,抬头看台上的贤人会的勇气对现在的昂来说并没有。

  就算和世界里的全部为敌,只有艾米莉亚会是同伴。

  这样的觉悟,强大,至少在直到刚才的那一瞬间,确实应该是存在过的。

  【已经,够了吧,昂】

  在昂下定回头的觉悟之前,响起了绕到正面来的银铃般的声音。

  被碰着肩膀,昂惊觉到自己那连自己也不想正视的颤抖这一事实。

  【花费了无用的时间表示歉意。马上就退下】

  拉着昂的袖子,这么说着的艾米莉亚对贤人会低头道。

  无用的时间,被这么划分了的事实,化成了锐利的刀刃割在了昂的心上。

  但是,什么也不应该说。

  因为觉悟也是决心也是无论什么都是,毫无疑问是自己自说自话践踏了的东西。

  被拉着手腕,连抵抗也做不到就被拉下舞台的昂。昂果然还是无法去看,拉着这边舞台向前走着的艾米莉亚的脸。

  【有意义的时间。能这么判断的部分也是有的呢,艾米莉亚大人】

  从台上,传来了麦克罗特福那沙哑,却又不可思议地能发出来的声音。

  对停下脚步的两人,麦克罗特福继续着话语。

  【他至少展示了你是和为世界所畏惧的,那样的半精灵是不一样的这点。——带了,一个好从者呢】

  【——昂】

  停下脚步,艾米莉亚回头道。

  她视线的前方是台上的贤人会,站在一边的昂连她的视野也没有进入。但是,昂已经能清楚地看到转过头来的她的脸了。

  那脸上是,冻结了感情的冰冷视线,决断了要舍弃什么一般的,用静谧的银铃的声音干脆地——

  【不是,我的从者】

  干脆地,把之前为止的昂的话语,思念,拒绝掉了。

  失神落魄地,在广间外的走廊上走着,昂已经日暮途穷了。

  在艾米莉亚的面前,在大庭广众的面前,晒出了那么难看的样子以后的事情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被骑士团长推荐退室后,艾米莉亚把判断交给了昂。

  若说是不想给艾米莉亚添麻烦,来到这里本身就已经是个错误。从不惜违背她的嘱咐,做到这一步也要赶到的地方逃出来的理由要更单纯。

  ——无法忍耐,再继续被艾米莉亚用那样冷淡的视线看下去了。

  【请问发生了什么吗?】

  对一边自嘲一边走着的昂,带路到城内的休息室的卫兵露出了好似担心一般地表情。立正在大门外面的他,没有看到昂的丑态。

  因此,从那个举止能够感觉到对于王选关系者一定程度的敬意。

  【不,什么也没有。在重要的工作的时候,添了多余的麻烦对不起】

  【没关系。现在,在那个王座之间进行的是,左右这个国家未来的大事。虽说没有进入其中的资格,像这样只是在最边上挂上关系就已经深感荣幸了】

  被以明朗的声音说着,让掺杂了讽刺的昂这一边情绪下去了。

  他现在,对自己的行动与王选挂上了关系这一点抱持骄傲。

  相对的昂又如何呢。自己的行为,又能对谁骄傲呢。

  既没有被人任何人认可,又被最希望能给予认可的人拒绝了。

  【——】

  因为待不下去而错开视线的昂,突然发现在走廊的前方有骚动。

  把脸朝向那边,同时能看到以慌张的样子从那边赶来的卫兵的身姿。

  【抱歉,道路让一下!抓到了可疑的人。要听取团长的指示!】

  【等下,这前面正是会议的关键时候!可疑的人什么的,先放到兵舍去之后再……】

  【就是因为不能这么做所以才麻烦。总之,当场没法判断!】

  听不进阻止的同僚的话,卫兵向道路的另一方发出了声音。复数的男人们,把潜入城内的侵入者强行拖走了。

  插入王选场合的麻烦事情——昂,稍稍地瞄了一眼被卫兵拉着的侵入者。

  【——啊?】

  在呆然的昂的眼前,四位卫兵拘束住着手脚拖着一个人。带着拼命的表情拖着他们走的是,眼熟的秃头老人。

  在那里的是,本不应在此的罗姆爷本人。

  【——!】

  本应在水果店留下了传话,告之让等着的罗姆爷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

  头脑变得一片空白的昂,仅限在这个时候立马就得到了疑问的答案。

  【喂,喂……难道说,跟着我】

  追过来了吗,这样决定性的疑问,在昂的胸中带着确信膨胀了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罗姆爷会尝试潜到王城里面来的契机。除了昂在卡德蒙留下的传话以外不可能会有。敏锐的老人仅仅靠着那个传话,就认为王城里有菲露特的线索然后踏进来了。然后,不择手段地尝试了侵入。

  结果,被发现拘束起来毫无疑问是罗姆爷自己的不谨慎。

  然而,找来这个结果的人不由分说正是昂。罗姆爷很重视菲露特,重视到冲昏头脑的可能性是本应想到的。

  【——】

  卫兵的一团人从面前经过。在触手可及的位置罗姆爷经过了,昂就这样无言目送着经过了。

  现在,当场叫停卫兵们,说明罗姆爷的来历是可行的。

  但是,这也要说明尝试不法侵入的可疑的人,和昂之间的关系。

  只是这样的话还昂还不会驻足不前。还有会进一步难堪地,扯艾米莉亚的后退这一点。

  就在考虑到这一步的时候,愕然了。

  对考虑舍弃罗姆爷的可能性的自己和,在这个理由上利用艾米莉亚的自己的卑鄙。

  【等,等……】

  【哈!看来贵族之流的还真是兴趣糟糕的一群人啊!不小心被抓到的老糊涂有那么稀奇吗!想笑的话就笑吧,你这本性腐烂污秽的小子!】

  昂那想要叫停的声音,被脏口连篇的骂声盖过去了。

  对凝固着瞪大了眼睛的昂吐脏字的是,窝着巨大身体的罗姆爷。

  罗姆爷抬头看着咽着唾沫的昂,浮现淤青的脸上面目可憎地扭曲着。

  【想看的话好好的叩拜就好。看这涂满了贫民街污垢的老爷脸啊!】

  【——给我,慎言一点!】

  【咕唔!】

  对要人昂无礼地伶牙俐齿着的可疑人士,被降下了拳头的制裁。

  【等一下!没必要做到那种……】

  【还真是温柔呐,小子。哎呀,怎么了,骑士大人们呦。这可是你们最喜欢的饲主的命令哦。摇着尾巴听话怎么……咕】

  【还要说吗,你个流浪民!】

  对于骂着盖过话的罗姆爷,制裁的强烈进一步增强打击了过去。

  昂的视线,和罗姆爷的视线一瞬间相交了。那一瞬间,昂明白了他的真意。

  ——罗姆爷即便在这个场合,还要试图包庇昂。

  为了不让昂说多余的话,导致立场变差。

  【——多余的关心呐,小子】

  小声的,略过的低喃像是刚才的骂声的后续一样,卫兵们也没有感觉到前后文的不自然。但是,只有昂注意到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因此这句话,给昂留下了决定性的伤痕。

  伸出的手被拒绝,昂又一次被否定了。和在广间的时候一样。

  即便昂想要做这么尝试行动起来,关键的对象却不认为这是必要的。

  【——】

  陷入沉默的昂。卫兵们行了一礼,继续把罗姆爷带走了。

  被带去的地方是王座之间。在王选的现场,罗姆爷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呢。

  摇摇头,昂甩开了不好的想象。想到还在广间的人们,昂能想到比起多余的唇枪利剑更可能获得确实的恩赦。这才是在那个地方认识罗姆爷的三个人。然后,在那之中甚至还有他的家人。不会往坏的方向发展的。

  一定不会变成那样。应该不会变成那样。所以,判断应该是没有错的——

  【我,是为了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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