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

  无法认知意识回归的瞬间。

  豪雨在耳畔持续作响,视野忽红忽白闪烁不停,世界扭曲歪斜。

  四肢没有感觉,五臓六腑被拧榨的痛苦让喉咙扯开嗓门大声吶喊。

  扭动、弹跳身体,全身能动的部位全都在释放不明所以的激情。

  ——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脚被砍断的痛楚,铁炼像要切割焚烧身躯所留下的伤痕,都已经消失无踪。

  血液流失,生命流失,自己即将死去。

  不想死,难过、痛苦、难受、悲伤、恐惧,全都好讨厌。

  想远离一切,看得见的、碰得到的、感受到的,全部都想远离。

  「——!」

  好像听到什么,听见了谁的声音。

  混杂宛如野兽的吶喊,听到了拼命倚靠的某人的声音。

  听不懂,搞不懂意思,不想去了解在讲什么。

  听了也没用,就算听了也只会受伤,纵使听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明明如此拒绝一切,但世界却还是逐渐成色、成音、成形。

  血液通过手脚,全身乱动挣扎的感觉正确无误地传到脑海。

  挥舞的手臂打到了坚硬的东西,指甲断裂、手背裂伤出血,锐利的痛楚直冲脑门,尖叫的气势稍微缓和下来。

  然后他注意到,发疼的手臂被某人用像覆盖的方式给搂住。

  脚上也有类似的触感,从正上方覆盖著双腿,封住了脚的行动。

  慢慢恢复的视野,正上方是看过好几次的白色天花板。

  察觉到自己是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睡觉。

  吐气像是虚脱,僵硬的身体逐渐松弛,结果……

  「客人、客人,已经冷静下来了吗?」

  「客人、客人,胡乱挣扎结束了吗?」

  两道耳熟声音敲击耳膜的瞬间,昴忘记吶喊的喉咙再度尖叫。

  对昴来说,在罗兹瓦尔宅邸第四次的第一天,以前所未有的最恶劣形式拉开序幕。

  总计六次,昴在这世界须命后又活著受辱。

  每次的死法都不轻松,每次的死亡都带来了相同的莫名丧失感。

  每次时光重来所掀起的痛楚和苦痛都无法习惯,无人能理解剩下的寂寥和失望所带来的苦恼。

  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紧牙根,拼命地勇敢活下去。

  还下定决心不论面对怎样的困境也绝不屈服,内心也绝不认输。

  然而,连这样的决心都在前一次的「死亡回归」粉碎殆尽。

  丧失、失望、寂寥,全都在淘挖著依靠之前羁绊活下去的昴。

  站不起来,连试图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想不到必须站起来的理由,这就是现实。

  「——好,结束了。我想伤口愈合得很漂亮,不过还是不行乱来哟。」

  抚摸昴负伤的右手,坐在床边的爱蜜莉雅笑道。

  清醒后因大吵大闹而受伤的昴,被赶过来的爱蜜莉雅治疗。

  ——房间里,目前就只有昴和爱蜜莉雅两人。

  醒过来时正好在场的两姊妹,看到了昴清醒后的丑态,之后就将现场交给爱蜜莉雅离开了房间。

  「拉姆和雷姆她们非常担心你哟。」

  出现不想听到的名字,昴反射性地抬起头。

  看他这样爱蜜莉雅有点吃惊,但马上轻轻摇头。

  「难得你这么消沉,是不是她们做了什么失礼的事?等一下见到面,我帮你念念她们。」

  「失礼的事啊,不,完全没有……我跟那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满不在乎的声音沙哑无比,爱蜜莉雅漂亮的眉毛轻轻靠拢。

  尽管斜眼看到爱蜜莉雅的反应,昴的嘴巴却吐不出道歉或藉口。

  取而代之脱口而出的,是不像讽剌的发问。

  「我问你,爱蜜莉雅……你不觉得我很碍事吗?」

  「怎么可能会那样想呢?昴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没报恩恩人就擅自不见的话,那我该怎么办?所以要是你不在了我会很伤脑筋的。」

  爱蜜莉雅立起手指,讲得滔滔不绝像在挽留昴。昴静静听著,同时发现自己在仔细观察爱蜜莉雅的表情和动作。

  「喂喂喂,真的假的……」

  这是怀疑的眼神。不是看其他人,用这种眼神看爱蜜莉雅的自己叫人灰心沮丧。

  刚刚,爱蜜莉雅不是说了出乎意料的话吗?

  要是不把恩人当恩人看待,那是最差劲的行为。

  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爱蜜莉雅对昴来说是唯一的绿洲。

  可以寄托心灵的人,对失去这点的昴来说,爱蜜莉雅是独一无二的。

  「——」

  突然,有个想法掠过脑海。

  何不把「死亡回归」的事实向爱蜜莉雅坦白呢?

  「对呀……」

  回想起来,昴至今都是亲手试图改变此路不通的现实命运。

  但是,一个人挣扎努力的结果,却是掉入前后都无路可走的死胡同。

  为了打破这种状况,就要有前所未有的变化。

  例如仰赖第三者——与信得过的人之间的羁绊,这不就是答案吗?

  「——爱蜜莉雅,我有事想请你听我说。」

  彷佛浓雾散尽,昴心中的迷惘与不安都消失无踪。

  降低音调的昴所散发的氛围,令坐在椅子上的爱蜜莉雅端正姿势,担忧的脸蛋在透露出紧张的同时看著昴。

  看到蓝紫色瞳孔映照出自己,昴思索第一句话该如何开口。

  关于「死亡回归」,该从哪里开始讲呢?还是应该从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开始阃明?

  可能会被一笑置之,被认为是玩笑话的可能性也很高。

  即使如此,爱蜜莉雅对昴的诉说应该不会冷淡以对。

  那样的期待,就是现在支撑昴的全部。

  ——从「死亡回归」开始讲起吧。然后,可以的话请帮我一把。

  竟然请求曾救过自己的人再拯救自己一次,察觉自身的悲惨,昴开口诉说。

  为了改变混乱至极的状况,为了战胜命运,需要两个人的力量。

  ——没错,就是这样。

  「爱蜜莉雅,我会『死亡——』」

  开始坦白。这么想的瞬间,「那个」来了。

  「——」

  异样感,「那个」马上捆住了昴的意识。

  感觉到哪里怪怪的,他马上就注意到这么想的原因。

  声音,声音消失了,声音自这个世界消失。

  自己的心跳,爱蜜莉雅的呼吸,从窗户钻进来的早晨凉风。

  这些全都从世界消失了。

  而那只不过是异常的开始。

  ——声音消失后,接下来是所有存在的动作消失。

  时间被拉长,剎那成为永恒,一秒后的世界消失到久远时间的彼方。

  眼前,爱蜜莉雅维持著认真表情没有动弹。

  爱蜜莉雅凛然的姿态依旧,但却永远不会有下一个举动。

  昴也一样无法动弹,怎样都动不了,无论是嘴巴、眼睛,还是其他部位,都将永远停止。

  声音消失,时间停止,昴的心愿远走到手碰不到的地方。

  在超越理解的现象里,不知为何只有昴的意识还在静止的世界中持续吶喊。

  ——然后,「那个」突然出现。

  黑色的雾霭,在连眨眼都办不到的视野中,「那个」忽然飘了出来。

  在一切都停滞的世界里,唯有雾霭的行动不受限制。蠢动,改变形状,质量大约是两只手掌可以捧起来的程度。雾霭逐渐有了轮廓形体,没多久就结束变化。

  ——在昴看来,很像是黑色的手掌。

  具备五指,长度只有到手肘,不过「那个」确实是手。

  黑色手指颤抖,有著清晰手肘形状的「那个」,以缓慢的动作在空中泅游。看到它抵达的终点,昴只有意识紧张起来。

  黑色手指钻进昴的胸膛,彷佛昴的肉身根本不存在。

  手指触碰内臓、抚摸肋骨的感觉,只有这感觉直接传达给昴。

  不适和焦躁感支配昴,雾霭的动作没有停下。

  简直就像目的地在昴的胸膛更深处。

  ——喂,慢著。

  声音出不来,身体连抵抗都没办法,昴的意识在恐惧下惨叫。

  ——这真的一点都不……

  内心话还没说完,冲击就先从根本摇动昴的存在。

  内臓受伤为何会痛呢?有人可以说明吗?答案很简单,用「没必要去想那种事」一句话就能解决。

  在那瞬间,袭击昴的剧烈疼痛根本没必要附加理由。

  就只有心臓快被毫不留情捏爆的痛楚,单纯到灵魂都快磨碎。

  无法发出声音,连痛到身体发抖的动作都被禁止。

  仅有苦痛,然后又带来不只是苦痛的东西,最后留下让昴感激涕零的警告。

  痛楚撕裂昴的存在,意识被搅成一团扭曲变形,思考被切割成想不起原形的地步——

  「——昂。」

  「——?」

  「昴,你怎么了?突然安静会让我担心呀。」

  手放在昴的膝盖上,银色的美貌忧心忡忡地窥望他的瞳孔。

  像脱离控制似地呼出气息,确认手指能遵从自己的意思,接著战战兢兢地摸自己的胸口,从外部确认心臓正在平静地跳动。

  身体可以动,声音出得来,心臓也不觉得痛。

  ——可是,恐怖却清楚地铭刻于心。

  只留下活下来的希望,「那个」带来的事实让昴绝望。

  再挑战一次,「那个」。光是这么想,就看到黑色雾霭在摇曳的幻觉。

  然后,昴终于不得不认同。

  「怎、怎么了?你从刚刚就怪怪的喔?如果有什么事……」

  无法承受涌上来的感情,昴双手掩面。爱蜜莉雅感到不知所措,同时向他发问。

  「——我想拜托你。」

  打断爱蜜莉雅担忧的声音,昴依旧低头背过脸。

  没有抬头,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在目前的心灵状态下,看到爱蜜莉雅自己有可能会说漏嘴,他无法信任自己。

  自制心全数出动,昴只掰出一句话。

  想要传达的话,求她听自己诉说的心情,全都舍弃。

  「不要管我了。」

  无力地说了这句话后,没有去看爱蜜莉雅倒吞一口气的反应,昴直接倒在床上。

  手掌下意识地触摸胸膛,昴清楚自觉到这是个逼人接受的现实。

  ——不可以坦白。

  不管到哪,昴都只能一个人挣扎。

  连爱蜜莉雅都拒绝,昴开始了惨澹的第四轮。

  用无心的一句话伤害爱蜜莉雅后,换罗兹瓦尔来到客房。

  他说了什么,昴几乎没有印象。

  只觉得被他用像是估价的眼神看了一遍。是只有这一轮才这样,还是每轮都有只是自己没注意到,如今已不得而知。

  「身为贵客的你,可以尽情住到高兴为止——哟。」

  感觉他说了对自己很方便的话。

  但那对昴来说,已经是无所谓的事了。

  现在若是悄然离开宅邸,毫无疑问会被封口吧。可是继续当屋子里的累赘,也无法回避不久后被做成绞肉的命运。

  简直就是在确定BADEND的情况下记录存档,虽说是自动存档,可这根本是不讲理到极点。

  「——」

  明明躺在床上没做什么动作,但用嘴巴呼吸的昴气息却紊乱快速。

  害怕睡觉,昴一直用手中的羽毛笔剌著自己的手背。每当眼皮快要下坠,就用痛楚强迫意识清醒。要是睡著,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已经死了三次。

  在王都的轮回只死过三次,因为在第四轮突破无限轮回的那一天,对昴来说第四次的死亡是未知领域。

  找不到回避死亡的方法,即使如此,还是不想死。

  怀疑一切,抗拒所有,只是一味地执著存活。

  忘却了时间流逝,也忘记饥渴,昴一味地关注自己的存在。

  发现伤口的疼痛可以肯定自己的存在后,挖手背的时间间隔就变短。

  痛楚、喜悦、痛楚、喜悦、痛楚、痛楚、痛楚——

  「——还真是有够没出息的嘴脸呢。」

  突然听到有人这么说,昴像弹起来似地抬起脸。

  昴的眼睛宛如野兽一样闪耀光芒,视线前方是一名背靠入口的少女。

  在这次轮回中,还没见过面的碧翠丝亲自来访。

  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这样的变化使昴的警戒心瞬间飙高。

  「……这次是你啊。」

  低沉、嘶哑的声音竟然是自己发出来的,察觉到时内心著实吃了一惊。

  诅咒这世界的心情跑到声音里了吗?语气灌入了超乎想像的敌意。

  「才不过一、两天就沉闷到这种地步,真是蠢到没药救了。」

  「我没心情陪你高谈阔论啦——你来干嘛?」

  被她趾高气昂地耻笑丑态,昴不高兴地回嘴,碧翠丝微眯起眼睛。

  「……是葛格和那个小姑娘,叫贝蒂来见你一面的。」

  「帕克和……爱蜜莉雅?」

  「说你醒了之后样子就怪怪的,所以怀疑是不是贝蒂在你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做了什么,真是失礼。」

  明明是事实碧翠丝却不承认,但昴可管不了那些。

  应该有被昴无心的话语伤害,但爱蜜莉雅却还是在担忧昴的心灵。虽说搞错方向,但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找碧翠丝谈判。

  不知何故,碧翠丝无法对帕克摆出强硬姿态,而被女儿撒娇的帕克似乎就顺著爱蜜莉雅的意,要求碧翠丝去探望昴。

  爱蜜莉雅的关怀稍微为暴躁的昴带来温暖。

  即使那对改变情况一点意义都没有。

  「知道了,我已经没事了,你有特地来道歉,这样就够了。」

  「为什么贝蒂非得道歉不可?不先从订正这点开始的话,本来要回去都不能回去了。」

  面对粗鲁赶自己走的昴,碧翠丝扭曲嘴唇。别说是离开了,她大步走向床铺,打算朝昴说出更过分的话时……

  「——呜?」

  昴看到安静下来就很可爱的脸蛋,皱起鼻尖歪著头。

  碧翠丝一脸不高兴,东张西望后瞪向昴。

  「看来你不只脸臭而已,味道变得这么浓啦。」

  「——啥?」

  「在跟你说剌鼻臭味的话呢,暂时不跟那对双胞胎碰面是明智的。」

  碧翠丝捏住鼻子,挥手做出掮风的动作。

  「——」

  但是,那个关键的「臭味」二字紧抓著昴的心不放。

  臭味,确实有人在第三轮快结束的时候提起——

  「你说我身上哪里发臭?」

  抬起头,声音首度灌注了拒绝之外的情感,昴对她提问。

  「——魔女的臭味啦,臭到贝蒂的鼻子都快歪了。」

  ——「魔女」这个关键字,让昴感觉脑子抽痛。

  大脑记得这个单字,应该是在最近看过这个单字,那是在——

  「嫉妒魔女。」

  「在现今这个世界,讲到魔女除了那个还会有谁。」

  把昴当成傻瓜的措辞,令昴探出身子继续追问。

  「为什么会从我身上闻到那股臭味?」

  「谁知道?要不就是魔女对你一见钟情,不然就是你被当成眼中钉。不管哪一个,被魔女另眼相看的你都是个麻烦人物啦。」

  「被连脸和名字都没看过、听过的人另眼相看,很毛骨悚然耶。」

  碧翠丝耸肩,暗中用态度表示继续这个话题只会叫人不悦。

  魔女,「嫉妒魔女」在童话故事里头只留下名字,是被整个世界避讳的存在。

  但魔女和昴的交集毫无故事性可言,昴就只接触过概要的故事而已。

  当然,也不记得有遇过魔女,更不记得有任何足以留下余味的肢体接触。

  ——雷姆确实也曾说过,昴的身上有魔女的臭味。

  雷姆过头的杀意,和魔女的臭味有关。如果因为不记得的事实而被怨恨,根本是在不白之冤上强加莫须有罪名,只能百口莫辩地闭上嘴巴。

  知道自己拿无可奈何的事实没辄,昴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如果没事的话贝蒂要走了,要去跟葛格说贝蒂有好好跟你说过话了。」

  「等一下。」

  拋下陷入沉默的昴,手握门把准备用「机遇门」离开的碧翠丝被叫住,她露出嫌恶的表情,只转动脖子回过头。

  「你认为有亏欠我吧?」

  昴用坏心的想法扔出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不过有赌赌看的价值。

  朝著满脸厌恶的碧翠丝,昴边拍床边说。

  「你、认为、有亏欠我,老实回答YES吧。」

  「不觉得。」

  「我要跟帕克告状喔。」

  「唔……可能有一点点会那么想。」

  这次连身体都面向昴,碧翠丝双手抱胸,一副很伟大的样子似地仰望他。

  由上往下看著碧翠丝的娇小身躯,接著想起至今与少女一同度过的时光——昂烦恼到最后,下定了决心。

  「既然觉得亏欠我,那就实现我一个愿望,这样就原谅你。」

  「……说来听听。」

  「第五天的早上……就是大后天早上,在那之前可以保护我吗?」

  恳求看起来比自己年少的少女,而且还是请求保护这么丢脸的内容。

  听了昴的愿望,碧翠丝沉思半晌。

  「真是含糊的说法,你有被人盯上的理由吗?」

  碧翠丝回以理所当然的质问。

  翻白眼看昴的她,开始在房间内绕圈踱步。

  「说起来,把纠纷带到这间屋子里很不应该。对贝蒂来说,这间房子是不能失去的地方。」

  「……我本人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拍掉身上的火星而已。」

  「连这种事都丢给别人的习惯,你的心意可真是了不起啊。」

  「就只有这次,我无话可说。」

  低头的昴令碧翠丝叹气。

  就这样,无言的时间在室内流逝好一阵子。

  低著头,昴想这段期间应该会响起关门的声音吧。

  那是拒绝昴的恳求,碧翠丝回到禁书库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也是昴一丝希望溃散的时候。

  「手,伸出来。」

  走到床边的碧翠丝,朝看破局势发展的昴伸出她的小手。

  目瞪口呆的昴叫人烦躁,碧翠丝不耐地抓起他的手,结果看到满是伤痕的手让她皱起眉头。

  「恶心,没想到你还有自残的癖好,真是无药可救的变态。」

  「那是罗兹瓦尔的专利吧,我只不过是剌青失败而已。」

  「不但没有感性和技术,连说谎的才能都没有……真的是没救了。」

  叹了口气,像是要隐藏昴右手的伤口,碧翠丝的小手掌覆盖在上头。

  手指滑动,双方的手指像被邀请似的靠在一起互相交握。

  「——应允汝之愿望,以碧翠丝之名,在此缔结契约。」

  如此告知的碧翠丝,她**的姿态令昴说不出话来。

  突然间,眼前的少女看起来跟之前判若两人。

  在交握的手指传来的热度中,碧翠丝浑身缠绕了一股神秘感。

  「虽然只是暂时,但契约就是契约——就接受你那莫名其妙的要求吧。」

  面前的碧翠丝松开手指,再度抱胸而立。昴低下头,试图压抑情感的浪潮。

  没有化作语言的感情,从胸口深处无止尽地溢出。

  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伸出的救援之手,使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搞什么……差点被**给弄哭了。」

  「别再讲什么**了,还有,敢跟葛格告状的话可不饶你。」

  「那么在乎啊,让你拼命到鬼上身了。」

  碧翠丝认真又饱含敌意的视线,让昴苦笑著这么回应。

  从绝望开始的第四轮,在这一轮之中,第一次出现微弱但确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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