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场景,京师处处可见,相比百姓们还带点热闹心理,百官与阁臣,则是人人惊惧惶恐了,他们想不到,王斗反应竟如此激烈,如此快速,如此果断!
而且支持他的人那么多,几乎所有的边镇大将,全部支持王斗,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思之心惊的同时,他们也感觉左右为难,若不顺从王斗之意,难道真要彼此**裸撕破脸?不言rì后王斗威胁,便是眼前,十数万边军若不可控,造成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任谁,都背负不起这个责任。
只是若受王斗等人要挟,那朝廷威望何在,皇帝与大臣们脸面何在?
内阁诸公,六部诸大臣脸上火辣辣,相互埋怨攻击同时,也不得不苦思冥想,希望选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首先的,各镇封赏之议,特别王斗,杨国柱等人的封侯之议继续,而且要加速加快进行,希望能减消王斗等人火气。
本若没有谣言,虽诸公对各将封侯封伯之议有所抵制,不过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最多是内阁与皇帝之争。
而且此次封爵,也是名正言顺,锦州之战,何等辉煌胜利?斩首一万级,连伪太子獾子都斩了,前所未有大捷之下,封赏,是应有尽有之事,可恨的谣言。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xìng,奉命彻查谣言来由起因,还有三司联合调查,声势浩大的展开。
此时各边镇大军驻扎张家湾附近。内阁火速指令通州地方官府,大力供粮供物不说。还寻觅猪羊等物,犒劳三军,力图让各镇将士们满意消气。
朝臣们打探到,虽然边军驻扎京师不远,不过他们军纪森严,不掳掠,不扰民,对营外浩浩荡荡的围观队伍置之不顾。还以靖边军,宣镇新军等加强巡逻,镇压一切可能军纪松弛之事,各人心下一松同时,思之更为心寒。
大臣们实施了一些分化计策,托人悄悄向杨国柱,王朴。符应崇等人喊话,分辨言,只是因为谣言,暂停了忠勇伯封侯之议,若忠贞伯人等封爵之事,连带不得不停之下来。并非有意刁难。
只是杨国柱等人不为所动,铁了心站到王斗这边,各人只好无奈作罢。
接下来数rì,内阁诸大臣,还有六部官员们。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劝说浪cháo,意图对王斗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消他们等大逆不道之举,之念。
内阁阁员,兵部尚书陈新甲,因与王斗交好,义不容辞的被众人推到第一线,第一波。
他无奈又心惊地来到王斗大营,帅帐,想象的刀剑加颈,斧钺临身场景没有发生,王斗温和地接待了他,还奉上茶水,点心,暖融融的火盘等,更亲手为他披上保暖的东路大氅。
到王斗,陈新甲神情尴尬,他在寒风中走进帅帐,胡子被风雪吹得乱舞,多少掩盖了他文雅而又憔悴的脸容。
陈新甲还是有些自责的,他与王斗结为一党,本该在王斗有难的时候,大力站出声援,只是面对汹涌言官,隐隐的大臣联盟时,他退缩了。
唉,往事已矣,己然不可追也,或许,他与王斗之间,己经产生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与破镜难圆的道理一样,想修补这道沟壑,并非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事实上,见面后,陈新甲也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也了解王斗的为人,不是会轻易放弃之人。
与他意料一样,双方的会谈平淡而又礼貌,陈新甲干巴巴地转达朝廷关切之意,王斗也重申自己的立场,一杯热茶没有喝完,陈新甲就告辞了,在寒风中踉跄而去。
接下来,料峭的寒风中,前来拜访的,是礼部尚书傅淑训,老人家很老了,七十几快八十了,轻车简从,一匹老马,一个老仆,赶着一辆破车。
傅淑训是个恪守名节之人,平rì为政清廉,怜贫赈饥,他资格很老,户部,兵部,礼部都干过,忙里忙外,唯留下洁清自励的声名。
对老人家,王斗还是很尊敬的,亲出大营迎接,将傅淑训扶进温暖的大帐之内,吩咐左右奉茶,又礼貌地陪着他说话,倒听他倒了一肚子苦水,为政数十年经历。
傅淑训唠唠叨叨说了半天,知道说王斗不动,叹息地走了,一匹老马,一个老仆,在风雪中远去。
吏部尚书李rì宣,排在第三波劝说人cháo,李rì宣素有端严清亮之称,他干过御史,举止一板一眼,加之位高权重,语气神情中,不知不觉,就有一种咄咄逼人之势。
他与王斗礼貌xìng地寒暄数句,直入主题,他着王斗,眉头皱起:“老夫知忠勇伯有所委曲,只是身处朝廷,不告君父而专擅便宜者,岂非陷君父于不久,又岂是人臣所为?忠勇伯宁无愧乎?”
他以大义相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
王斗淡淡道:“本伯问心无愧!”
他说道:“前方将士血战,后方谣言肆虐,岂不让人心寒,不讨个公道,又如何让将士心服?”
李rì宣了王斗一会,抚须道:“嗯,忠勇伯之言不无道理,待老夫回朝之后,定然详加追查。”
他沉吟说道:“知情人报,针对忠勇伯之种种险要谣言,乃有人勾结朝中jiān孽所为,只是流言纷乱如麻,一时半会,想要查清,又谈何容易?”
王斗的目光如鸷鹰般锐利,直刺向李rì宣的面门,他不客气地道:“谣言何人传播,何人主导,想必李阁老心中有数吧?”
李rì宣面目瞬间变得铁青,又转向涨红,再转为青白。最后恢复正常,他义正辞严道:“忠勇伯言重了。若老夫知道何人所为,定然不放过此辈jiān孽!”
他一口茶都没喝,就走了,阵阵雪花中,他的腰杆仍然挺得笔直。
劝说的人一波接一波,个个翦羽而归,他们觉得,面对王斗时。不是有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之感,就感觉王斗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实在难办。
最后内阁首辅周延儒亲自出马,他喜好作派,便是作为使者也是声势浩大。不过谈起待人接物,谈说论道,周延儒确实不用说,他进入帅帐后,王斗都有种气候由严冬转为暖chūn之感。
他对王斗表示嘉许与慰问,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他表示,自己同样有此不幸,便是当年jiān相温体仁,给他带来了切肤之痛,所以分外理解忠勇伯痛苦。
言到深处。他唏嘘不己。
对王斗的话,他的要求。周延儒听得很仔细,时而点头,偶尔附合几句,给人以如沐chūn风的感觉,有若一个慈祥的长者。
双方交谈了有五杯热茶的功夫,周延儒叹息道:“确实,忠勇伯言之有理啊。”
他的手掌缓缓向前按出,坚定有力,他的神情同样严正:“要相信朝廷,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告辞时,周延儒有些心神不定,不知是因为自己出马,仍不能劝服王斗之故,他一个不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地,身旁的随从,连忙将周首辅扶住……
阁老们,各大臣官员们,一**的拜访王斗,皆安然无恙而归,京师众人放下心来,觉得有资格走一遭的,纷纷前来,一向朝野表示,自己也为朝廷尽了心力,二者,若能劝动忠勇伯,那就是不世之功哪。
有些官员,没见过王斗的,见他并非传说中的飞扬跋扈,凶神恶煞,各军营重地,也是井井有条,军纪森严,无不叹息,皆有卿本佳人,奈何如此的感觉。
襄城伯李国桢,也组织京城勋贵伯封侯等走了一遭,随便符应崇,语中,还极为隐晦地向王斗表示支持之意。
内阁议事的阁员魏藻德与陈演,也过来礼貌xìng的劝说一下,不过王斗可以出,他们纯属敷衍了事,或许,对此事,他们存了好戏的心思。
百官纷纷翦羽而归,京师气氛一rì重过一rì,崇祯帝与百官无计可施下,纷纷想到了曾与王斗并肩杀敌过的监军王承恩,还有天使王德化,他们最后派来了。
一见王斗的面,王承恩还好,打算恳切劝说,王德化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了王斗一大跳。
他抽抽噎噎的道:“忠勇伯,念在并肩血战的份上,救救弟弟吧,让弟弟好回去交差。”
王德化贵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年纪又比王斗大得多,却自称弟弟。
王斗听得毛骨悚然同时,也是无语摇头:“王公公何苦如此?”
他想了想,掏出一份清单,交于王德化手中:“这里有一部分谣言制造者与主导者名单,该当如何,就皇上的意思吧。”
……
崇祯十四年十一月初二rì。
离边军不平鼓噪己有三rì,大军云集京畿重地,崇祯帝忧心忡忡,万万没想到,大军得胜归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朝议己经开了一次又一次,然谣言的调查进展缓缓,似乎有一个庞大的力量络,在掩护他们。而王斗则是软硬不吃,态度强硬,事态的发展,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崇祯帝下朝后紧锁眉头,事情不能拖延下去了,不谈边军失控危机,王斗的对立等等,便是事态久拖不决,也将成为史书上的笑话,这是崇祯帝万万不能忍受的!
一切皆由言官开始,就拿那些仍然嘴硬的乌鸦先开刀吧,如此,也可稍稍给各镇大军一个交待,给王斗一个交待。
只是,国朝不因言获罪,处置言官,朝野将如何待,士绅百姓如何待,青丹史书未来又会如何书写?
崇祯帝只觉心乱如麻,头痛yù裂。
想起王斗,他心头又涌起恼怒的感觉。
在他心中,王斗一向忠义无双,朝廷指哪打哪,辽东之战,他靖边军更是伤亡惨重。不错,此次朝廷是对王斗有不公之处,只是,他的反应是不是过头了?他有没有考虑过朕的感受,朝廷的颜面?
又想想以王斗为首的各镇十数万边军,不由打了个寒噤,心烦意乱下,他来到坤宁宫,周皇后一向贤惠,到达这里,崇祯帝烦躁的心绪,才可稍稍平静。
见到皇帝到来,周皇后果然欢喜,她秉承后宫不得干政戒律,也不与崇祯帝谈论政事,只谈些琐碎的家事,比如太子与定王两个小孩子,可曾乖巧,有无读书等等。
崇祯帝脸上露出微笑,远离纷繁的政事话题,果然让他心情好多了。
不过女人就是话长,不知不觉,周后又谈到女儿朱媺娖头上,她叹道:“媺娖这孩子,今午又有寻我,哭哭啼啼,尽是为那王斗辩白,唉,女生外向,她就怎地,对那王斗那么感兴趣?”
说起这事,崇祯帝同样烦躁:“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她是皇族女子,是要嫁人的,怎么尽数提起别家的男人,这成何体统?”
周皇后皱眉道:“那周世显再也休提,如此龌龊……我家媺娖堂堂一公主,冰清玉洁,岂能配那种低劣之人?”
京中谣言,也传到了宫中,因为涉及到准驸马周世显,周皇后也让人寻来一些关于周世显的画册,一之下,恼怒无比,对那周世显的反感到达顶峰,再也不愿意,将此之辈,招为驸马。
她蹙起秀长的黛眉,叹道:“痴儿……”
女儿的心思,她如何不知?思前想后,她眼睛一亮,对崇祯帝道:“皇上不是为王斗之事忧心?眼下王斗将贵为侯爵,又手握重兵,百战百胜,若不是这事,对朝廷也忠诚,不如皇上将媺娖许配于他,媺娖得偿所愿,皇上,也可得一强援。”
崇祯帝呆了呆,随后斥道:“妇人之见,那王斗己有妻室,娖儿堂堂一公主,又岂能为妾?朕脸面何在?皇家颜面何在?”
他说道:“再说了,祖制驸马不得掌兵,王斗岂又愿意放弃兵权,京师归隐圈养?”
周皇后低声道:“事急从权,便让王斗继续带兵,臣妾也有查探,那王斗只有纪君娇一平妻,还可再立二妻。”
对王斗之事,因女儿朱媺娖,周皇后也有仔细研究过,数年前,她也有见过王斗,那时觉得粗莽,此时却觉得英气勃勃,豪气逼人,是女儿的良配。
崇祯帝大声喝斥:“胡闹,什么平妻,纯属愚夫愚妇,商贾之辈搞出的把戏,大明律可有此法?祖制礼法可有此制,尔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却如乡间愚妇一般口出荒唐之言,真是成何体统?”
他对周皇后很少有此等重话,说得她双目含泪,崇祯帝继续道:“那纪世维能豁出脸皮让女儿做妾,朕可没有他那么不要脸……哦,王斗己经有了一个便宜丈人,难道让朕,做第二个不成?哼!”
他一拂袖,怒气冲冲出去。
周皇后连喊几声:“皇上,皇上。”
她在背后默默垂泪:“皇上,您就是xìng子太倔,为了江山社稷,损点脸面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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