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边军一小兵
辰时,王斗的中军与步营,距离双子山西南不远。
他乘坐在高高的元戎车上,前方是他高大的大纛旗,后方不远,则是杆高达二十米的望杆车,然后又是一辆一辆的大鼓车。
他望向窗外,透过身旁矫健的护卫营骑士,若隐若现出自己步营士兵的身影。他们正大踏步的行进,虽然个个走得汗流满面,不过仍然士气高昂,持着武器的手,丝毫不见颤抖。
虽说各人盔甲不重,全副下来,差不多三十斤左右,分摊到全身后,感觉更是轻松。不过毕竟是长途紧急行军,几十里路走来,这辛劳可想而知。
不过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众士兵们神情坚毅,只是大步行进,各部的抚慰官不时在旁大声鼓动,每次得到的,都是中气十足的呼应。
看他们精神抖擞的样子,王斗心下欣慰,这才是自己的军队。
其实当时自营内出发时,王斗也想与士兵们步行,展现自己以身作则的一面。也有趁机活动活动,看自己体力耐力有没有下降的心思,自地位越高后,整天不是乘马,就是坐车,连走路都越少了。
不过部下却是一阵苦劝,言大将军还是安坐车内,没有任何危险的苗头,他们才好安心行军作战。
又言以大将军的身份,若与普通士兵一起步行,不免有失尊贵。
王斗只好作罢,他何尝不知这个时代的国情?高居上位者,只要不是过份奢侈,起居饮食越华贵大气,部下越引以为荣。你若穿着起居寒酸,部下反觉得有损脸面。
明显例子,王斗的大纛旗,元戎车之华贵大气稳压诸军后,靖边军上下,从将军到士兵,个个感觉脸上有光。
这个时代,平易近人,与士兵打成一片是不受欢迎的,部下跟着你搏杀奋斗,还不是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享受到这种尊荣么?
欲望是推动人类前进的步伐,罢了,又得必有失。
只是有时候感慨,普通人的生活,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大军行进时,一个个夜不收不时奔来前往,传递来前方的战报。
烟尘滚滚,这时又有一个夜不收急速纵马奔来,在元戎车旁紧急停下,他大声禀报:“禀大将军,贼奴停止渡河,在北岸三里处疯狂挖掘壕沟。毛家沟贼奴己退,双子山兵马增多,北岸的韩参将处,奴骑正极力攻打!”
王斗立时看向车内的沙盘。
他这辆四大马拖拉的元戎车,外表坚固,可防红夷重炮。内中宽阔舒适,摆放着沙盘,一面的内壁上,还挂着地图。此时中营几个要紧的赞画,如秦轶等人,也居于元戎车之内。
还有迟大成、温达兴、钟调阳三人,也站在护栏边上。
这元戎车台高达三米,视野辽阔,防护也周到,实在是大将出行征战,必备装备。
温达兴欢喜地说道:“贼奴不得过河,我军初胜,这都是大将军之功!”
旁边几个赞画,一样欢声笑语,秦轶紧盯着沙盘,他无论何时坐着,都如一株挺立的青松。
他则深思道:“贼奴受阻退却,各镇步营到达,尽可扫荡南岸之敌!然奴贼在北岸三里掘壕,却对我师不利。若各镇渡河,兵马不得施展,就成贼奴对我半渡而击。北岸之地,至少需五里缓冲。”
钟调阳也看着沙盘,稳健说道:“若有十里最好。”
王斗缓缓点头,其实此战的最佳方略,是在女儿南河与清军相峙。但若不能给他们足够压力,恐怕不能将清军主力吸引到女儿河北岸,退而求其次,只能打过女儿河北岸去。
当然,若清军主力云集北岸,明军只需占龘据南岸便可,依战场的形势,靖边军众赞画们,己经拟定众多方案。不过攻占北岸一些据点是必须的,如此,进可攻,退可守,战略战术上,皆有优势。
现清军措手不及下,初步方略己经达成,毛家沟的守军己经退却,韩朝也在女儿河北岸占龘据一处山岭,眼下就是扩大战果,夺下双子山,试图扩充北岸缓冲地的时候。
他锐利地盯着沙盘几处要点,连续发出几道命令:“令,钟显才率甲等军,立时援助韩朝部,赵瑄炮军营,炮火掩护。其营中小佛郎机,立时过河,协守山岭,北岸要点,务必不得有失!”
依情报,女儿河两岸几处浮桥,特别是双子山附近,那座大浮桥己经毁去,在明军炮火威胁下,也不可能修复。此时清军己经停止过河,所以火炮可以腾出手来,全力支援对岸的韩朝。
而女儿河不宽,河水宽度不过一、二百米,红夷大炮架在南岸,足以掩护对岸。
当然,若是大军过河,大炮同样要推过岸去,不过若要扩大缓冲之地,需步骑炮相互配合。此时余镇步营还未到达,靖边军若是全数过河扩大战果,有势单力薄之虑。
王斗的命令,被钟调阳飞快传递下去,派遣帅营的传令兵,快速前往前线。
王斗仔细倾听,先前女儿河那方还炮声隆隆,此时鸣响却稀疏了许多,显然清骑对韩朝山岭的攻击放缓,不过此时宁静,是下一场大战的酝酿。
他问道:“神机营的火炮,走到何地了?”
温达兴负责情报,立时答道:“哨骑回报,己经到达孤家庄。”
王斗眉头一皱,按神机营的速度,他们至少要到巳时,才能到达前线。
而攻打双子山,因为现在山岭防线壕沟处处,很多地段,还设了麻袋土筐防护。红夷大炮的轰击效果可能不佳,需要神机营的臼炮与火箭,他们未到,这攻势就不好展开。
因为与后方紧追的杨国柱等人保持密切的联络,王斗知道,杨国柱的步阵离自己有二里多王朴的步阵,约有三里多。这还是他们的新军,那些老式的营兵,离得更远了,行军时,也谈不上什么阵形。
山西总兵李辅明,援剿总兵左光先,还有蓟镇的步军更不用说。
那些新军,在体力、耐力上其实,不一定就超过那些营兵。只是他们的纪律性相对良好,所以可以坚持过来,行军间,双方就比较出来了。
特别杨国柱新军表现良好,不过他们还是比不上靖边军,单单体力上就大大不如。
毕竟靖边军的伙食待遇,还有训练,都是这个时代最合理与最出众的。
至于神机营……
他们远远落后,拖拉沉重的火炮前行是个原因。
从松山堡西进,虽说地势起伏,大军行进也不能都走官道。不过常年干旱下,各地旷野平缓干燥,除了附近屯庄,很少有什么田亩沟壕等障碍,地面还是好走的。
不过沉重的火炮毕竟难行,这轻一千斤,重一千斤行走在路面上这速度就差太多了。特别神机营的神威大将军炮,更是重,四轮也比二轮炮车难走。
王斗知道符应崇为了争个好表现,还是尽力的催促也无用,只得感慨这个时代的战争节奏,太慢。
他起身走到车前的护栏处,各官将一样随在他的身旁左右。
眺望山川这辽西的土地,比起关内来多了一分肃杀。
再看前方大地,那方正有无数将士撕杀,铳炮声音,喊杀声音,隐隐可闻。
王斗内心沉静下来,又传下命令:“命令步营,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
各个军官们,一层一层将王斗命令传达下去,疲累的将士们一声大吼,集体整齐小跑而进。
整个军阵,尤如起伏的波浪,晃动的铁盔,还有精光闪闪的长枪鸟铳,在朝阳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王斗率领步营到达时,女儿河南岸,一片潮水似的欢呼。南岸残留的清军再无战心,或退往双子山地带,或干脆从一些浮桥处,退向北岸。一些明军骑兵,正意气风发的追杀他们。
战场痕迹处处,不时可见遗落的兵器旗帜,处处撒落的鲜血,一些清军无头的尸体。
首级是宝贵的,对很多明军来说,割头为第一要务,一些友镇的明骑,甚至深深进入河中,将一些淹死的清军尸体捞上来。
王斗刚到时,还听岸边炮声轰隆,对面铳声噼里啪啦作响,夹杂一些佛郎机的霰弹轰鸣。
对岸的清骑,在一波波攻打韩朝占龘据的山岭,不过因为钟显才的增援,南岸小浮桥不远处靖边军炮营的轰击,对岸山岭,一直劳劳掌握在韩朝手中。
加上赵瑄紧急拉着火炮赶来该处炮阵支援,对岸清军看得清楚,王斗又步营到达,他们终于无奈退却。
想必对岸的清骑己经想得清楚,他们辎重火炮未到,若强攻山岭,或过岸与明军大战的话,只是徒劳折损人马。
所以他们只有一些游骑在山边转悠,因为南岸的靖边军炮营偶尔炮击一下,他们也不敢靠得过近。
王斗眺望北岸之地,此时那边,一片片的清军旗帜汇集,随着号角响起,还不时有清骑奔来汇合。远望北岸,骑兵层层叠叠,己经不知有多少八旗援兵到达。
清军主力,会不会云集北岸呢?
王斗放下千里镜,又想:“八旗骑兵众多,在战术上占有优势,若不是此战出其不意,也不可能取得如此战果。便是现在,双子山也仍被清军占领。”
他望向双子山那边,双子山东面,一直到乳峰山一些山岭,还有似乎山的北部,都列了不少清国骑兵。还有源源不断的清骑,正从乳峰山北端的女儿河处过河,赶来双子山增援。
待各镇步营云集,神机营火炮到达后,双子山周边,甚至女儿河两边,会有一场大战。
王斗到达时,赵瑄让中军指挥,在左面大浮桥附近架设炮阵,设立麻袋护垒,防止汉八旗的红夷炮火。
他自己迅速过来迎接,絮絮叨叨向王斗夸耀自家炮营方才如何犀利,对丝绸药包的效果大大赞美。
不过王斗听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让自己多拔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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