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贞回府彻夜不眠,他承认陈默那番惊世之言说的有些道理,可他不相信陈默能做到,也无法想象,假如陈默真的能够实现抱负,天下,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陈默也一`夜无眠,这是他第一次将心中真实的想法透露给如今这个时代的人,他很信任王世贞,没来由的。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担心,事实上,冷静下来之后,他便开始担心王世贞会不会出卖他。
他的那番言论,只需有一星半点传出去,对他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比下`体的秘密被人发现还要严重。
但他偏偏又不后悔,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憋的太久了,总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的,而且,他所对王世贞说的,便是他结合后世知识,以及穿越以来的观察,为自己定下的目标。他是下定决心按照这个目标走下去的,所以,世人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最初他所希望的是潜移默化,而现在,多了个知情者罢了。
但愿王世贞可信吧,实在不成,也只有矢口否认一途。
寂静的夜,总是让有心事的人无眠。
同样无眠的,还有司礼监掌印张宏。
望着眼前身穿青色贴里的老者,他缓缓问道:“今晚夜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你破了规矩,深夜来找咱家?”
老者一身宦官装扮,披风的领子高高戳着,正好将下巴上的胡须遮挡的严严实实,闻言十分激动。一边解开披风顺手放在椅背上,一边说道:“印公猜猜。”
张宏与老者显然十分熟稔。呵呵一笑,说道:“一把年纪了。还玩这种把戏?赶紧说吧。”
老者便笑,少顷停住,不再卖关子,说道:“陈默当众承诺,两月之内解决张阁老。”
“哦?”张宏一怔,面色惊疑不定,问道:“该不会他也想到咱每那法子了吧?”
老者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瞧他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样子。倒像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你来找咱家,莫非是想改变计划?咱家想想,是了,你要加快速度?”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老者一笑,冲张宏伸了伸大拇指。
张宏也笑了笑,对于老者的恭维不置可否,缓缓说道:“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可以尽快赶走张四维。第二。甚至可以故意露出马脚,嫁祸陈默。不过,那陈默十分聪明,加上冯保那个老狐狸在他背后。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
“咱知道,不过,风险越大。回报越高,咱觉得可以赌上一赌。”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还来找咱家做什么?”张宏问道。却无不悦之色。
老者说道:“是下定决心了,不过。若无印公首肯,咱这心里毕竟还是没底啊,夤夜前来,不过希望印公给咱一颗定心丸罢!”
“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只记住一点,事成之后,凡是知道这个计划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老者神色肃然,沉默片刻,眼里寒光一闪而逝,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四维这些日子有些烦躁,不光是因为张鲸,还因为老家传来消息,父亲病情加重,大有撒手人寰的可能。这对正处关键时刻的他,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的父亲名叫张允龄,乃是山西最大的盐商,聪明绝顶,富可敌国。没有张允龄强大的财力支持,就没有他今日的首辅地位。
其实早在一年前张允龄便得了中风之症,幸而名医李时珍正好路过山西,重金之下请到了张府,半个月汤药加针灸调理,居然将张允龄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不过,毕竟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半个身子不能动不说,便连脑子都受到了影响,反应迟钝,一百内的加减法都要算上半天,还不能保证正确。
但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不死,张四维便可以继续在朝为官,对当时已经当上内阁次辅的他来说,无异于苍天庇佑,躲过了一劫。
事实上老天确实对他十分眷顾,张允龄逃得大难不久,张居正便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等待已久的首辅之位终于落在了他的手里。
李时珍离开张府的时候,他曾经问过,据李时珍说,中风病人一旦抢救过来,只要日后细心调理,活个十年二十年的没有问题。这让后来当上首辅的他有理由相信,前途无量——别说二十年首辅,便如张居正一般,十年首辅做下来,大致也就可以实现抱负了吧?
所以,当老家来人,说张允龄再次病重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定住神后首要的事情便是寻找李时珍,可惜神医行踪不定,想要马上找到,谈何容易。
只是就算找不到李时珍,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的。多方寻觅,他终于又在张鲸的介绍下,找到了另外一名据说对于治疗中风之症十分拿手的刘延庆。张鲸是政治上的盟友,自然可以信任。急忙派人将刘延庆从宣府请到了张府,一番调理之下,竟然还真的控制住了张允龄的病情。
可即使如此,毕竟那刘延庆不能如李时珍般让张允龄恢复到以前的程度,据家人回报,只说老家主虽然已能睁眼,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随时都可能驾鹤西去。
这就好像往他的头顶悬了一把利剑,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他甚至做好了一旦这把剑掉下来,就学张居正当年那般,谋取“夺情”,不过,他自问没有当时的张居正身份重要,对于这“夺情”,实在是不抱希望。
假如无法“夺情”,便只有老实回家“丁忧”一途,朝堂风起云涌,离开三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得,这些年隐忍努力怕是都要打水漂。
想到这些,他的脸顿时一抽,嘴里如同生嚼了一根苦瓜。
“回老爷,东厂督主张公来访,不知……?”管家进来回禀。
他身子一震,蹭的从椅子上直起身来:“快请,不,本官亲自迎一迎。”说着话抢先向门外走去。
张鲸身穿天青色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背手立在后门花园,饶有兴致的欣赏已然开放的杏花,远远望去,不像手握东厂权柄的厂公,倒像一位悠闲的学者。
“厂公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张四维早就收摄了情绪,老远就躬下了身子。冯保掌印东厂的时候,外臣每见了是要下跪的,便阁臣也不例外,多年下来,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不过张四维自矜身份,便只一躬而已。
张鲸不已为异,转身迎了过来,行至张四维面前,微笑说道:“阁老勿需多礼,咱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特来向阁老讨教来啦!”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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