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之中,彩玉似乎再次穿上了大红的喜袍,头戴凤冠,手被一个年轻人拉着,依稀便是陈默的模样,紧接着一个满脸横肉,宫装打扮的女子出现,是花姑姑,破口大骂:“公主好不要脸,驸马都尉尸骨未寒,你却易服再嫁,你每老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上来撕扯彩玉衣袖,彩玉大惊,不知怎么脚下一空,四下里忽的一黑,寒气逼人,夜鸟啼鸣,却原来是南柯一梦。
回忆梦中情形,彩玉不禁脸上有些发烫,暗暗寻思:“不过是救了你一命,你便如此胡思乱想,果然是‘好不要脸’。”接着又想:“就算梦了又如何?少女怀春,又没人知道,有什么羞的?可惜他是个宦官,不然……”
想到此处,她只觉脸颊像火烧一般,暗暗自责:“朱尧瑛啊朱尧瑛,读了那么多年书,书都读给谁了?忘记那句‘烈女不更二夫’的教诲了么?传将出去,日后你还怎么做人?”
忍不住轻轻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深悔自己行为不检,只是内心深处实则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凭什么男人死了妻子便可以续弦,女人死了丈夫就不能改嫁呢?”不过这声音已然在心中想过多次,她权当没有听见罢了。
陈默呼吸平稳悠长,彩玉忽然发现自己一直靠在陈默的肩膀上,方要离开,忽的又想:“怕什么,他不过是个宦官,只是跟其他的宦官不太一样罢了。别说,要是不知道的话,他还真的不像宦官,长的英气逼人,说话清脆洪亮,一点阴柔气质都没有,真是个异数,难怪母后跟皇兄都喜欢他。”
黑暗之中,她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抚摸陈默的脸蛋儿,含笑想着:“听老赵他每说,你灯市杀人,你这样的,真敢杀人么?瞧瞧,睡的跟个孩子似的,摸你脸都不醒……等等,这是什么?”
不知如何,她摸到了陈默脖子上的喉结,止不住疑问:“怎么回事?他不是宦官么?怎么会长喉结呢?”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他不是宦官?那他身处后宫之中,那么多深闺怨妇……”彩玉不敢往下想了,脑子一热,黑暗中猛推陈默一把:“陈少言,你给本姑娘醒醒!”
熟睡中被惊醒,陈默打了个哈欠,有点不耐烦:“干啥啊,不好好的睡觉……”心中却在猜测彩玉推自己的用意。
“睡什么睡,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陈默被问糊涂了。
“喉结,你不是宦官么,为什么会长喉结?”
陈默脑子轰的一声,完了,怎么被她发现了,自己的喉结还不明显啊,再说,这么黑,难道她摸到了?怎么办?
他飞快思索着,假如彩玉是个男人,他恐怕会绝不留情的杀了对方,生死攸关,他绝不会有妇人之仁。但彩玉偏偏是女人,不但是女人,还是个十分罕见的美女,平日里虽然脾气古怪些,却也没有什么恶端,这就不得不让他犹豫了。
陈默的反应让彩玉十分失望,坐直身子,冷冷问道:“怎么不说话了?秘密被咱戳穿害怕了?宦官咱见的多了,可从未见过长喉结的宦官,说,是谁帮你混进皇宫的?有什么目的?还有,迄今为止,有没有做出对不起皇帝的事情?”
说到最后,愈发觉得陈默十恶不赦,忍不住再次伸手用力推了陈默一把。
黑暗中陈默不曾防备,脑袋磕在洞壁之上,剧痛之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合身将彩玉扑倒在厚厚的枯叶之上:
“老子是不是假太监关你鸟事?是了,看来你的身份一定跟宫里头有关系,这是准备着要去揭发老子对吧?从你解了老子的马独自逃生就该知道,你本就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
“胡说八道!你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彩玉被陈默彻底激怒了,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咯咯冷笑说道:
“本来还真没想过告密,你倒提醒了本姑娘,有本事你就杀了咱,不然等本姑娘出去,先将你是假宦官的事情宣扬出去……你要干什么?住手!混蛋……你知道咱是谁么?”
你爱是谁是谁,现在这年头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从一而终么?老子先睡了你再说,成了老子的女人,看你还会不会去告密……
陈默又怒又急,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也不说话,只是拼命撕扯彩玉的衣服。
彩玉一介弱女子,哪里又是陈默的对手,饶是拼命反抗,破口大骂,仍旧无法抵挡陈默的进攻,很快便感觉胸口一凉,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委屈,万念俱灰,停止了反抗,哇的哭了起来。
寂静的夜里,她的哭声是那么的突兀,响在陈默的耳边,如同一道惊雷。
“啪!”他停住动作,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心中说道:“陈默啊陈默,你这是怎么了?为了一己活命,就要行这夺人贞操,禽兽不如的兽行?万一她遭此侮辱自杀怎么办?就算她不自杀,反而爱上了你,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得到她,日后你的良心就能安宁?思琪知道了,又该怎么看你?后世的你多善良啊,现在你的良心呢,都被狗吃了?还是你那些所谓正义凛然的志向都是空口说说,一旦面临绝境,便无法坚持了?你不是最讨厌贪生怕死翻脸无情的汉奸么?你这样的行为,跟那些汉奸又有什么区别?”
越想越是惭愧,忍不住又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从彩玉身上翻下来,滚到一旁,微微的喘气。
彩玉反倒被陈默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傻了,停住哭泣,拼命瞪大眼睛望向陈默,可惜洞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对不起,刚才咱家太冲动了!”陈默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咱俩如今这处境,你想告密也无从告起,咱家又何逼着你做自己的女人呢?”
彩玉这才知道陈默适才为何突然兽性大发,忍不住问道:“万一咱俩要是侥幸得救了呢?你也说了,这洞是猎人挖的,没准儿明日一早他就来看了,到时候,你真的不怕……”
“怕有何用?随你便吧!”杀不得,睡不得,陈默破罐子破摔说道,说罢叹息一声,仍旧忍不住解释了一句:“那玩意儿自己就长了出来,整日里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你以为咱愿意么?”说着再叹:“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继续睡吧,但愿睡梦中让熊瞎子一口咬死,倒也干净!”
陈默再不说话,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彩玉渐渐冷静下来,心道:“他说那东西是自己长出来的,不知真伪,可这秘密一旦曝光,他却必死无疑,决无幸免之理。要换成是咱,会不会在对方停止反抗的时候反而收手呢?恐怕做不到吧?还有,白天时让他跟咱共乘一骑,那时候咱还不知道他的秘密,他却并不趁机占咱便宜,反而用包袱隔开,可见他本就是个正人君子。咱却误会他指责他,也难怪他发火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怒火消散,一时间心潮起伏,居然隐隐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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