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如烟也是头牌姑娘来着,与陈默后世电视中常见的老,鸨儿不同,不但风韵犹存,品味也很高雅,直到陈默撞到她的身上,才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若有若无,却沁人心脾,不禁小腹生火,直到再次听到楼上男子惊咦,这才骤然醒过神来,倏地将手从如烟腰间拿开,退后一步问道:“怎么楼上还有人?”
如烟可不知道陈默是个假太监,一闪而逝的亲近并未在她心湖产生任何涟漪,只以为陈默生了气,顿时又气又急,慌忙解释:“奴家也不知道啊,今日十五,九姑娘特意加场,唱了老爷您前次在这儿唱过的那首曲子,然后刚刚回来,估计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怎么就突然多了个男人呢?”
“算了,既然九姑娘有客,咱家下次再来吧!”陈默倒没生气,只是有些失望,转身欲走。
如烟立马急了,好不容易关系刚刚缓和,又亲眼见了陶宝生对陈默那般恭敬,她可不愿意放弃这次巴结陈默的机会,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老爷别走啊,九姑娘不是您想的那种人,此事或有误会也……”
“谁在外边?”如烟的话没说完,就被杏儿那特有的微沙嗓音所打断:“妈妈?你怎么……?咦?这不是陈老爷么,怎么不上来?”说着话,她已乳燕般飞奔了过来,一把拽住了陈默的袖子笑道:“老爷来的正好,咱每正说到你呢,九姑娘跟王先生若是知道您来,指不定多高兴呢!”
“王先生?”陈默一怔问道,身子已经不由自主被杏儿拽上了楼。
如烟伸手抚胸,暗暗松了口气,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她跟陈默一样,同样好奇杏儿嘴里的那个王先生到底是谁。
“王先生啊?那可是名冠京师,声震南北……”杏儿咯咯娇笑:“容奴婢先卖个关子,老爷进去便知。”
“会是谁呢?”陈默自言自语,身躯猛然一震,加快了脚步,越过杏儿,紧行几步,尚未推门,便见门扉自开,一名老者与一面罩白纱的女子迎门而立,急忙躬下身去唱了个肥诺,恭敬说道:
“晚辈陈默,见过凤州先生,先生前番高义,晚辈感激不尽,只因有伤在身,一直未曾拜访,不想今日居然在此碰面,真是,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噗嗤——”白纱女子听陈默前边咬文嚼字,后边冒出那么一句,顿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老者也呵呵一笑,上前端详陈默,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好一个临危不乱力挽狂澜的少年英雄,只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见其故意卖关子,陈默顺着问道。
“可惜这拍马屁的功夫不到家,还得好好练啊!”宦官当朝柄国者有明一代屡见不鲜,偏其中不学无术者多数,世人皆以为他们的权利源自媚主之功,所以王世贞这话有些揶揄的成分在内。
没错,陈默口里的凤州先生,正是灯市那夜出手相助的老者,也是后来领着文人大闹刑部大堂的人,其与李攀龙狎主文盟,攀龙殁,独操柄二十年,满清张廷玉夸他“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的王世贞。
此人恃才傲物,桀骜不群,昔年曾数度得罪权相严嵩之子严世藩,又曾为营救名臣杨继盛而奔走,更曾得罪过故太师张居正,官位虽然不高,在天下士子心目中的地位却如圣人一般,名气之高,声名之显,天下无出其右。
“让凤州先生说着了,晚辈能有今日,完全都是机缘巧合,真要拍马屁的工夫炉火纯青,就不会受了这么大委屈,还被今上打发回昭陵守陵了。”
陈默自然听出了王世贞言语中的戏谑,知道在对方的心目中,自己这宦官身份,起码是不受待见的。这也怪不得对方,谁让那些宦官先辈们不争气,将这个职业搞的声名狼藉呢。
此刻他倒是愈加感谢起朱翊钧来了,年少幸进,就算才能再高,也惹人嫉妒。便是王世贞这样的人,不也从言语之间带出来了么?
“哦?又要回昭陵?”王世贞果然诧异。
“大家不能就在门口说话吧?”陈默未及回答,杏儿突然从旁边插话,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礼让一番,先后进屋。
这是陈默穿越至今,第一次进入平民女子的闺房,嗯,虽然李九妹也算不的平民,仍旧让他忍不住四下打量。只见屋内十分宽敞,纵横三间,只在最东头用一扇绣有金丝鸟的屏风隔断,想来里边才是李九妹真正的香闺。
紧挨着屏风,是一张雕花黑漆木床,应该是杏儿所用,陈默并未着意打量,一扫而过,视线落在屋子西头,靠近梳妆台的大理石矮几上边的古琴上边,紧行几步走过去,见通体暗红的古琴旁边是张雪白的宣纸,上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生所爱》的歌词,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琴谱啥样?),顿时相信了如烟的话,这穿越三百多年的后世之音,果然是他所带来的。
“王先生适才不是夸赞奴家词儿写的好么?瞧,真正的作者来了!”李九妹的声音出谷黄莺一般,清脆中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随着她的接近,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暗香,比之如烟要略浓一些,却不像那些庸脂俗粉,闻之惹人生厌。
又是一个精致的女子,陈默暗暗评价,恨不得伸手揭下李九妹面上白纱,瞧瞧她长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词儿是你写的?”王世贞怕是忘记了适才关于陈默再赴昭陵的好奇,一门心思回到了歌词之上。
陈默并无剽窃之心,却怕麻烦,一边对原作说声对不起,一边点了点头:“没事哼着玩儿的,登不了大雅之堂,让先生见笑了……先生倡导‘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必是瞧不上这些胡言乱语的……”
“谁说的,先生夸这词儿‘朴实无华,直戳人心’呢!”杏儿笑着插口,王世贞随之点头,说道:“这词儿初听平淡无奇,仔细思量,却又回味无穷,将人世百态,世间无奈,表达的淋漓尽致,尤其再经九姑娘重新谱曲,相得益彰,让人听之……”
“其实听这首曲子,什么都不必说,只需安静的用心听就好了。”杏儿再次插话。这些天她已经听了无数遍这首歌,不知从何时起,她隐隐开始羡慕起歌词里的那个漂泊在白云外的“你”来,此刻不落痕迹的扫一眼陈默,忍不住暗暗叹息。
陈默可不知道杏儿在替他惋惜,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突然一动,说道:“其实这首词儿,还有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不知大家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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