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异样震动惊醒了昏昏欲睡的锐雯,她根本没有牵开马车的窗户、还没有听到其他可以确定的消息,就已经知道这股异样的震动到底是什么了。
是骑兵。
迅速得到了答案的锐雯愣了愣,有点不敢置信和敬畏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么快就得到这样子不敢想象的答案,难道,自己真的如那位好先生所说的..就是那位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女将军锐雯?
可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如果是自己的,难道不会因为害怕鲜血和战争,而远远脱离战场么?
于是锐雯陷入了迷惑和挣扎,自己的身体反应不会欺骗自己,可她的意识无法接受,自己曾经是一个双手占满了鲜血的恶魔。
在车队驶往荣耀军团的这几天,锐雯在好先生斯文人的要求下并没有下马车,她没有仔细思考过为何,不过大概好先生也不会对锐雯有别的想法,徽章的熟悉和好先生一直以来的表现也让锐雯深信于他。
所以,饭菜和消息,都只是由好先生亲自送来,手下人自然不敢多说,却也不会乱想,只看好先生之前不知锐雯身份都如此帮一个落魄女子,可想这位好先生的人品和在手下中的口碑自然不差。
自然,能够担任希维尔商会的一位领头人的人,理所当然不会是什么糟糕家伙。
在这几天时间里,好先生几乎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锐雯,‘卡西奥佩娅’、‘卡特琳娜’等等名字从好先生说出,锐雯都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感觉,只可惜,她除了好先生所说的事迹之外,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如果枭孰知道现在锐雯的情况的话,恐怕就会脱口而出,也算是混黑当年戏说自己小时候泡妞被推脱时小妞用的借口:选择性失忆。
锐雯,很明显把关于杜卡奥系、斯维恩等等关于她所要背负的责任和故事,全部忘记了。或许这不能怪罪锐雯的‘软弱’,若不是连她最后的底牌枭孰都劝说她放弃,恐怕她现在已经连带着最后的惭愧战死在辛吉德的毒手下了。
可就算那些名字再怎么熟悉,锐雯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就是那么一个杀人狂魔的事实,或许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好先生随着路途的变长,也越发沉默了。
就在锐雯纠已经很久的结的时候,车队却骤然停止了下来,只剩下那万马奔腾的夸张,车门迅速被推开,只看见好先生一脸着急地说道:“锐雯大人,快逃吧!”
锐雯愣愣地看着他。
“我手上有荣耀军团的岗哨支配团,我原以为我们这支车队能够偷偷摸摸地进入荣耀军团的范围,到时候如果就算确认荣耀军团已经沦陷,也有足够的时间再次逃出,到时候再谋划下策也不迟..只可惜我们现在已经被发现,而且非常不幸的是,很明显德莱文大人已经殉职了。”好先生一脸苦意地说道。
“我们被抓倒是没什么所谓,从商会本部发来的信鸽,斯维恩并没有对我们商会做什么,恐怕是怕寒了诺克萨斯诸多商人的心,毕竟名义上我们商会跟杜卡奥系没有多大牵扯,而且我们商会支配着诺克萨斯诸多重要经济航路,如果骤然崩塌,那么斯维恩必定已经准备好的外征计划就要延后不少。所以斯维恩肯定不敢对我们商队做什么。”
“可您不一样,您是杜卡奥大人留下的最后一支王女了!如果您被发现在我的车队里面,恐怕斯维恩也会冒着诺克萨斯经济崩塌的情况,把这支车队直接按死在这里。”
“可我..不一定就是你们的锐雯。”锐雯有点退缩,说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要来这里,可来这里之后应该怎么办..一头热血下去之后,锐雯感觉到了迷茫和退缩,“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么..”
更像是一个柔弱的富家女子小姑娘。好先生自然明白,可他还是叹了口气:“如果您真的不是锐雯大人,那也不重要,您还是要逃的。就现在斯维恩在诺克萨斯境内下的通缉令,没有您的画像的那些士兵,恐怕就我们这种跟杜卡奥系有点关联的车队里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会被抓起来吧。”
“一路向南!在艾欧尼亚会有一个人类集中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会有您熟悉的、和熟悉您的人。”好先生把一匹一看就知道是好马的马匹交给了锐雯,还塞了一个份量不轻的小钱袋给锐雯,“如果您真的就是锐雯的话。”
锐雯尚有些许推辞,可时间哪里容她这般胡闹?好先生一拍马屁股,马便嘶鸣一声,带着咬牙不敢言的锐雯离开了。
不多时,这支车队就已经被包围了起来,作为领头人的好先生,自然被带着去见这支军队的新任将军。
好先生心里想道,希望会是德莱厄斯将军吧,念在之前与希维尔大人的旧情,也不会太为难我们车队的。
结果当他被席上之人允许抬头看的时候,却看见了一片,蓝色的斗篷。
..
单凭着记忆的方法,锐雯千辛万苦终于把马匹叫停了下来,不知不觉就已经跑到了一路高处,回头看去,恰好看见那位好先生被带走,锐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又让锐雯一时发呆。
一声哀叹,一声埋怨,锐雯最后还是娴熟地爬上马匹,马匹摇摇晃晃地走向了艾欧尼亚。
可他们都忘记了,在诺克萨斯和艾欧尼亚的边界,有这么一个地方,叫做悬崖峭壁。
锐雯下了马匹,很远她就已经看到了那20米高的悬崖峭壁,心里又涌出一股现在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自信,可锐雯相信了这种直觉,自己能够无视这么一个障碍,就用自己的肉身那双腿,就能够跳到那悬崖之上。
可她停下来并非是为了准备去鱼跃龙门,而是..在她的眼前,一片枯木枯枝之中,她看见了一抹绿色。
不,是两抹。
她看见了一个竖立于天地间的剑柄,和一片横摆在地上的剑刃。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把断剑和断刃,她心里好痛。下意识地沿着剑柄,无视了那断刃剑身的锋利,锐雯一步一步地摸了下去。
触摸着每一处刻纹,口中念念有词。
新生的草丛里的响声打断了锐雯的潜意识,锐雯惊愕抬头,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已经被荣耀军团进行了违禁的地方而又连鸟雀都没有的地方,除了她之外,为什么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人。
转出草丛的是一个老者,只不过嘴唇上的两片一上一下淡细的小胡子彰显着他并非是一个正经的老人,那双小眼珠在扫到锐雯身上之后就死死再也移不开,原本扣在右侧身的太刀上的手松开,向后面做了一个赶过来的手势。
可这个手势做了很久,却没有半点反应。
这才听到老者恼火地说了一句:“忘记早让那个破小子去找吃的了!啧,那个只会玩刀和所谓风的混账东西。”
“只不过..在吃野味之前,先吃个女人,也算是秀色可餐了吧。”老者竟慢慢地走近了锐雯,只不过这个‘吃’字,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别的意思。
何等俗套的剧情,此时应有英雄,可这总归不是英雄救美的老俗套路,虽老者口中应有第三个人,可.。。这哪里会有什么第三个人?
见老者别有心思地一步一步靠近,锐雯想要退缩,却被那断剑拦住了退路,一时便摔倒在断刃的剑身前,下意识地从后背抹去,虽恰好摸到了剑柄,把那符文断剑拔了出来,可锐雯却只会把剑尖对着对方,却依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会这样..接下来该怎么办?锐雯心里着急,她也不想对这个老者刀剑相向,可.。。眼前这个老者却仿佛是个食人兽一样,居然扬言吃了她!她单凭直觉来到这里,可来到这里,除了看见断剑断刃徒增伤心之外,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而那个直觉说的,那个人却不在这里。
老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抽出腰间的太刀格挡,却发现少女拿剑的样子哆哆嗦嗦,显然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顿时露出了充满皱纹的难看笑容,甚是松懈:“来,叫吧!喊吧!这荒山野岭、悬崖峭壁下,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老者靠着锐雯越来越近,锐雯惊慌的眼神越是严重,最后她仿佛认命一样,闭上眼睛一顿胡乱乱砍,原以为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刀客肯定会逃过,自己的命运总归会..
却听到清脆的入肉声,锐雯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那把断剑把老者的腰身硬生砍去一半,而那把被拔出的太刀和老者的姿势,明显他的格挡和躲避比自己胡乱挥刀.。。还要更慢了一步。
只不过,为什么断剑上的符文发出了青翠的绿色?为什么断剑上没有半滴鲜血?
不是老者太慢,而是锐雯太快,是这一道绿色的剑气出来得太过诧异。就算是再谨慎的人,在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面前,也更加想象不出来,就是这么一个连捧起断剑都哆哆嗦嗦、砍人都要闭眼的女子,却在胡乱一挥的瞬间,有一道剑气会取了自己的性命。
老者惊世骇俗地捧着就要泄露出来的器官,身体无力支撑,摔倒在地上,软绵绵的手指隔空指着锐雯,说不出话来,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堂堂艾欧尼亚一大剑术门派的长老,竟被一个少女一剑西去..
最让他恼火的是,这个少女明明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却偏偏长得清纯、摆出一副令人犯罪的柔弱女子的气质!甚至到现在杀了人,还发出如少女见血的尖叫..
死得太莫名其妙!死得太让人不甘!
这口气怎么都噎不下去,于是这位老头子就瞪大双眼、捂住伤口地死在了锐雯面前。
一阵尖叫之后,锐雯拔腿就跑,只不过没跑多远,却又被地上一根绳子所绊倒,慌乱地重新爬起,锐雯根本就没有跑多远,就听到了众多马匹的嘶鸣声。
自己被包围了,锐雯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去看,身体已经做出了最基础的反应,面对着这群来意不善的荣耀军团新兵,很明显没有认出自己是谁,却因为‘禁止’命令,准备对自己不善的士兵,她站起身子,非常稳定地往后退了一步,从地上拔起被老者遗弃的太刀。
明明神色无比惊慌,可她握住太刀的手,却是无比稳定。
就像是一具身体里,藏了两个灵魂一样。
不,这和最初很相像,也是曾经重复过无数次的问题,本心和本能的问题。
“不.。。不要..”锐雯想要自己的身体做出别的反应,可就算她对着自己的身体哀求,甚至迫使自己双眼一翻昏迷过去,可她的身体还是扬起了自己手中的太刀,冲向了那些士兵。
“不要啊!”锐雯流出了眼泪。
可掉落到地上的,却是热腾腾的鲜血。
..
安妮看着伊泽后面的小车,不知道第几次唠叨了起来:“你就不能让几步嘛,卡尔玛不让开酒馆就不让开酒馆嘛,非要开!现在好了,所有积蓄金用来买酒结果还买不了多少。”
自从伊泽坚持开酒馆,被卡尔玛赶走之后,他一直在为他的酒馆努力,现在这一车酒,正是他花了所有积蓄金在诺克萨斯进口的好酒。
伊泽一头汗水地拉着小车,已经懒得再反驳安妮的唠叨了,他自然也清楚,虽然都已经准备好,甚至在悬崖峭壁上,已经弄了一间木屋,开酒馆只等自己这一车酒了,不过..这酒也得确少了点。
当然了,也找了一些异族寻求了一些快速有果实的种子,不然单凭酒,他这种会喝酒的小伙也活不下去,更别提不被允许喝酒的安妮了。
他抹了一把汗,他倒不是不想使用空间跳跃,只是.。。这一车马车太重,如果用‘空间跳跃’恐怕没跳一小段距离,自己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所以他只好把所有信仰之力留给悬崖峭壁,毕竟跳跃20米的高空..
见伊泽不理自己,安妮哼哼几声之后说道:“我可是听说过了!”
“听过什么?”伊泽终于开口。
“单亲家庭是不会有幸福的!”
伊泽差点没有从小车上抽出一瓶酒然后假喝一口喷出来,无奈地看了一眼安妮:“你又从哪里听来的狗屁言论?而且你爹娘健在,你这样说小心我以后回去告状。”
“还好意思说!人人都有自己美好的童年,偏偏你却在我最幸福的日子里把我拉出来经历风雨!我不管,你快点找个女人嫁了!”
“关系说反了,而且我又不是你爸。”
“我爸妈都把我甩给你了,你就是我爸!”
“得得得,你这荒山野岭的,别说女人了,你能找到头老母猪我都娶了行了吧!”伊泽只管安妮是在无理取闹,只好哭笑不得。
结果却听到安妮骤然尖叫,然后随手一指,伊泽将信将疑而又目瞪口呆地扭过头去,发现有这么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蹲在地上,手边有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太刀。
第一个念头却不是惊讶于这个女子身上白衣上的鲜血,而是在惊讶这个地方怎么就存了个女的.。。不是安妮早就看到才说的话吧!?
伊泽又怎么可能真的随便娶个女人。
甩甩脑袋,把那些乱糟糟的念头甩掉,看着那披头散发明显在哭泣的女子,虽然热不住往女鬼身上想:应该是那些被屠杀的村子里面幸存出来的吧..该死的斯维恩,让艾欧尼亚人流入自己诺克萨斯村子屠杀就算了,竟然事后还让那些新兵去屠杀那些无辜的幸存村民.。。
伊泽还没走得太近,就听到那女子无端抬头尖叫,手中已经捧稳了太刀:“不要!不要过来!”这个抬头的动作,让头上的散发滑落下来,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伊泽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地呼喊出对方的名字:“锐雯?!”
锐雯一声落下,太刀掉落到地上,锐雯睁大双眼,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上到底有多脏,猛然爬到伊泽身上,死死地扒住伊泽的裤子,哭泣的声调在发出自己的疑问:“你认识我?你是不是认识我?”
伊泽身体一僵,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迟疑地点点头。
“你告诉我,我不是杀人狂魔,我不是!”
“求求你,告诉我..”
现在这种情况,伊泽蹲下身,把锐雯抱在怀里,拍打着她的后背,沉声说道:
“对,你确实不是杀人狂魔,你是锐雯,却不是什么女将军,不是什么战争狂人。”
“你不过就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罢了。”
在如此情况之下,安妮却偷偷地捂住自己的额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况,并感到微微的惊喜和难为,原本他们得知诺克萨斯竟在几天之内发生了如此大事、一路来又没听到锐雯的消息,还难过好了好几天,现在却在这里遇到了锐雯,虽然锐雯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怎么样。
但至少还活着。
可看现在锐雯的这个样子,看伊泽哥哥比看自己更温柔的眼神,是不是在预示着..
安妮以后的生活,真的将会有那么一位后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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