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弄得人尽皆知的闹剧最终还是以白大贵一家被“扫地出门”而结束了。
当然,这是村里人的见解。实际上,在白翠翠看来他们大房能够被分出去,还是很开心的。
是的开心,毕竟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用看白高氏等人的颜色过日子了,更何况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只要过得舒坦自在就是日子过的再苦,那也是值得的。而且,她就不信自己一个来自现代的新人类,还没法在古代生存下去———显然,此时的白翠翠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已规划好了一切。
白家的祖屋是白翠翠曾爷爷那一辈起的房子,至今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了,所以这老屋的土墙上早已遍布裂纹,就连屋顶的茅草都因为常年的日晒雨淋而腐烂掉了,如今老屋的房顶不过只留下几根光秃秃的木梁还颤巍巍的搭在那里。
白翠翠两眼直愣愣的瞧着眼前的一切,犹自不敢置信的伸手指着前面,转头向白父问道:“爹,这‘鬼屋’不会就是爷爷说的祖屋吧?”不会吧,都破成这副德行了还能住人,别大晚上的突然就被埋里面了。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青天白昼的哪里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白父闻言原本皱着的眉头不由放松了点,笑着抬手赏了白翠翠一个“糖枣栗子”,故意虎着脸呵道:“别以为你这么说就可以躲懒,好好收拾东西,瞧这满地的杂草还不都仔细拔干净了。”
“哎哟”白翠翠猝不防及就被白父敲个正着,不由摸摸脑门不满的冲白父扮了个鬼脸,这才依言提了竹筐走开。
“当家的,要不咱们先去我娘家住一段时日吧,啧啧。。。你瞧这房子都破成这样,还能住人么。”
陆氏今个儿老早就起身收拾东西了,毕竟老爷子是允了分他们些许盆碗,但就小高氏那只进不出的性子,若自己不强硬点别说是碗筷了,就是一根柴火都别想拿走。自然,这祖屋的情况自己也是早早看在眼里了。刚刚不过是因着孩子们都在,这才住了嘴。
“去啥子去,这不年不节的拖着一大家子去娘家成什么样子,逃难呢。”
“这屋子收拾收拾咋不能住了?”
不等陆氏解释完,白父便板着脸一口回绝了,在他看来自己对着自家老爷子他们能舍得下脸,那是因着他们都是“一家人”,再怎么说都是白家的家务事,就是再臭也臭在一个锅里。可要是去了陆家,这算哪门子事?不是明摆着把脸面扔地上给别人踩么。
更何况,若是真去了陆家,别人又怎么看待他白大富?
[哦,你白大富不是挺能耐挺熊的么,现在分家了你就跟个鹧鸪似的阉了?居然还得靠着媳妇娘家过活,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这怎么就成逃难的了,又不是一直住那儿,我就想等修好房子再回来。。。”陆氏一看丈夫这神色和语气,就知道他是爱面子又钻牛角尖了,便赶紧温声解释道。
“你什么都别想,要不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要不你自个儿回去。反正我和孩子们是不会去住的。”
“姓白的,你这话什么意思?咋的,老娘给你生儿育女这么多年,你今个儿一句话就把我打发走是吧。”
陆氏本就不是什么温顺的性子,本来见自家丈夫这火气冲冲的,这才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解释,更何况她都嫁进白家了,自然是心里向着夫家的。之所以这么打算,不都是为了他们的小家着想么。她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丈夫一阵呛声,这要是能忍她就不是陆杉娘了。
“咋的,吃错药了?行啊,你要冲我发火是吧,那就来啊,冲这来,今个儿你要不打死我,我还就跟你没完。”说罢,陆氏一个甩手就把手中的包袱往边上一扔,红脸瞪眼的低头就直冲白父身上撞去。
“你这是干嘛呢?真是的。”
“我啥时候说要赶你走了,刚刚。。。那不是一时的气话么,都这麽大岁数了你还当真不成?”白父被陆氏这么一撞,虽说并无大碍可还是由于惯力作用,向身后踉跄了几步这才止住,随即抵住陆氏的肩膀喝道:
“行了,孩子们都在呢,成什么样子?”
“等会儿我去外边挑几担子粘土回来先补补墙壁,你再去郭家要些稻杆来,他们上一回还留了许多估计这会儿还剩下些,我已经跟人家打好招呼了,你就再去走一趟便是。”
白父此刻倒也没了脾气,于是干脆含糊几句绕过不提,又对陆氏温声道:“这日头都上来了,咱们还得早点收拾起来,晚上也有个落脚的地儿。赶明天咱们还要去老章(里正、章忠建)那里看看,划出几块荒地出来开垦一番。”
“哼~~”陆氏闻言这才罢休的理了理衣领子,拾起包袱排掉灰尘放到手推车上,犹豫了会儿才冲丈夫询问:“这荒地虽不值几个钱,可总归需要打点一二。依你看,咱们需要多少?”
“这上等良田一亩4两银子,中等需要2两,旱地的话也许一两银子。至于荒地。。。虽说咱们这里多得是,可也没有白得的事,总归也要半两左右一亩吧。”
“啥?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得半两银子,这咋不去抢钱啊。”陆氏闻言顿时就不乐意了,她伸手掏了掏包裹里的银两,反复数了又数,耷拉着脸不忿道:“咱们总共也就三、四两银子,这一买完地,岂不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一旁,白父也不闲着,他见屋里的桌子、柜子都已经腐朽透了,便挽挽袖子把它们都堆到院子中央,打算晒晒也能当柴火烧。至于墙角下的土堆碎石子也用扫帚扫了,通通往竹筐里装好,倒到院外的篱笆桩边。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要没有点付出你还指望天上掉馅饼啊?左右过阵子酒楼也要开张了,你还怕咱们会坐吃山空?”
“这倒也是,那。。。要不咱们干脆买两亩旱地不是更划算,还能趁着这段时间抓紧种些小麦玉米啥的,到时也能填饱肚子。”陆氏一听也觉得在理,于是自个儿思量几番,索性咬咬牙跟丈夫商议道:“咱们每日就早晚一顿稀饭,到时叫孩子们多折些蕨(jue)菜(野菜的一种)煮一煮也是个吃食。”
“不行,这太遭人眼了,原本咱们若是买两亩荒地,还能说是向你娘家借的钱,可若换成旱地那就是傻子都知道咱们是藏了私房钱的。”白父放下扁担擦了擦汗,果断拒绝道:“谁家有钱不是花在自家身上,就算你娘家再心疼你,能借个一两半两的到还说得过去,可万万没有拿这麽多钱财的道理。”
屋子里陆氏夫妻俩都在修补安顿这家什物件,这老屋后面的院子里白翠翠姐弟三倒是也热闹得很。
“真是的,好好的分什么家嘛,弄得大家伙要住在这种鬼地方。”二妹白冬叶捂着袖子左右张望着,看了几眼四周的破败的样子,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指往墙上摸了摸,就见老屋的墙皮直唰唰的往下落,“咦~~”了声,赶紧拍拍手一脸嫌弃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跟你做姐妹,奶奶她们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扫把星、赔钱货,谁要跟你在一起谁就倒霉。”
“你要不乐意可以回去啊,没人逼着你跟来。”白翠翠收回打量的目光,看了一眼白冬叶冷冷的回嘴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白翠翠这么不待见她,要说人的感情也是相对的,这白父白母甚至是白小石都以真心对她,她又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以真心对待他们,而这个白冬叶虽是原主的亲妹妹,可除了从小就和她不亲外,还处处跟原主对着干。
而且更是以给原主找茬为乐,而自白翠翠穿越至今,这个白冬叶除了在她养伤期间跟着白高氏一起对自己冷嘲热讽外,就没见她干过啥好事,整天偷懒毒舌就算了,为人更是势力虚荣得很。因此也不怪白翠翠不待见她。当然,也许有人会觉得白翠翠前世都快二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跟个十三岁的孩子计较,也太没品了点。
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容忍礼让就可以解决的。就说这白冬叶吧,你觉得她小也没错,毕竟这要换现代那才上初中的年纪,的确是个小孩子。可论古代也都快到相看人家的年纪了,你说她啥也不懂这话说出来谁信?
“我跟你说话了吗,要你管。”这不,白冬叶一听白翠翠说话就又呛上了。“我们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到底是谁害的,某人还真是脸皮厚啊,把大家弄到这般地步,居然还能心安理得的站在这儿说风凉话,呸,扫把星、衰神。”
“冬叶,怎么跟你大姐说话的。”陆氏这才刚进院子就听二女儿在那里胡嚷嚷,便不悦的呵斥道:“这些话是你一个女儿家可以随便乱说的?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知不知道啥叫长幼有序,还不快跟你姐道歉。”
“凭什么呀?我凭什么跟她道歉,难道我说错了吗?她不是扫把星又是什么,先是跟别人不要脸的抢男人,害的全家跟着没脸,现在更是弄得我们一家都被扫地出门。要我说。。。。。啊”白冬叶听到母亲要她道歉,顿时就不乐意了,闻言更是不忿的数落道。
“住嘴。”陆氏见二女儿越说越不像话,顿时气得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还要我再教教你吗?难道我平时教你学的规矩都到狗肚子里了是吧?一个姑娘家连脸皮都不要了?居然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咋乎。”
“规矩,规矩,你就会让我学规矩,那她白翠翠呢,你咋不叫她好好学学规矩,整天就会勾三搭四的就会勾引男人,要不然人家为什么会不要她”
“你。。。你这个孽障,谁教你这么说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陆氏听着小女儿的句句“真心话”,不由气得全身发抖,张望四下,从地上捡了跟树枝踉跄着就打算往白冬叶身上抽去。
“打打打,从小到大你就会冲我撒气,反正无论怎么着你对我都不满意,我走还不行吗。”白冬叶捂着红肿的左脸,仗着娇小的身形左闪右躲的避开陆氏的抽打,发泄似的喊完便哭着跑开了。
“你还敢跑?敢跑以后就别回来。。。。。”
“娘,算了,就让二妹静一静吧。”白翠翠见事情闹成这样,也有点懊恼自己刚刚太冲动了,见此不由拉住陆氏安慰道:“许是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太多,刺激到她了这才胡言乱语的,过两天等她适应了新环境就好了,毕竟冬叶这才十三岁还小呢。”
“都十三岁了还小?得,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是坏人行了吧。”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陆氏见大女儿求情,也就顺势白了她一眼“气呼呼”的回道。
“什么好人坏人的,你们都在说啥呢。咦,冬叶呢?这孩子整天就会躲懒,这会儿又是到哪里去了?”白父刚刚从别家要了些柴火回来,打算把屋里上上下下都熏一熏,毕竟老屋长时间都没有住人,要有些蛇虫鼠蚁是在正常不过的。这时见二女儿不在就不由问道。
“没啥,就是小孩子玩心大,跑去玩了。”陆氏刚刚尽管被白冬叶气的直喘气,这会子还是怕让丈夫知道了责怪二女儿,毕竟男人家的手劲这要是打起人来,弄不好可是会脱层皮的。于是,她一听丈夫有生气的苗头,便赶紧笑着对白父解释道。
“啥?去玩了?家里还有这么多活儿要干,她还有心思玩。”白父一听便皱了皱眉头冲陆氏抱怨道,“慈母多败儿,都怪你平时太宠她了,你瞧瞧这都成啥样了,今个儿回来看我不抽她,到时候你可别再拦着我。”
“好,不拦着不拦着,你要是不心疼你就打吧。”陆氏见此就知道没啥事了,一边收拾掉院子里的杂草一边在心里腹诽道:‘就你平时那宠孩子的样,还会舍得打?别到时后我打了你反而给拦着。’
“大富啊,还在忙着呢。”白家老宅的门外,一个身穿青灰色短衫满头白发的老者站在门口,大老远的便向白父喊话。而白父听见有人喊他,也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后院。
“呦,牛大叔你怎么来了。”
白父见门口站着的人是以前住在老宅附近的牛大叔,赶紧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着他,“您看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在家享福,怎么还一个人到这里来?”
“既然你还叫老头子一声叔,当叔叔的怎么可能见你们有难还不帮的道理。”牛大叔伸着皱巴巴的手缓缓的拍了拍白父,斩钉截铁的对他说道:“你也别说啥矫情的话,这里的半袋子糙米就当大叔送你们的乔迁之喜。叔也没甚本事帮不上多大忙,但总归是叔的一番心意你可别嫌弃,也别推辞了。”
“牛叔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还能惦记着咱们,咱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哪会嫌弃。”白父抓住对方又推过来的袋子,不由红着眼哽咽着望向老人感到道。
“这就对了,长者赐不敢辞,你能接了叔心里才高兴啊。行了,堂堂大老爷们还哭鼻子不成,这家里大大小小还有的忙活吧,别都在这里杵着,都进去吧。”
“牛叔。。。这。。。我。。。”白父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临到嘴边反而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像个傻子般吱吱呜呜半天,却连句整话都说不清。
“行了行了,别墨迹了,你们要真不安,那等日后有余粮了再还给叔好了。多大的事儿,就这样吧。老头子我还有事要忙活呢,可没空跟你瞎扯。”
尽管牛大叔的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过是想白父能安心接受罢了,就他们一家现在被“净身出户”的模样,又怎么会奢望他们真的能还回来呢。
“那我就在这儿先谢谢牛叔了,翠翠、石头你们过来给你们牛爷爷磕个头。”白父用手狠狠地抹了把脸,红着眼睛接过牛大叔的半袋子糙米,哑着声音让孩子们过来给他道谢。毕竟半袋子的糙米虽然看着不多,但在玉溪村却能让一个五口之家省着吃上十几天了,更何况人多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是冲这个就值得他白大富感念老人的恩情。
“是,爹。”姐弟两齐声应道。
“谢谢牛爷爷的大恩大德,我们姐弟几个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白翠翠拉过小弟石头认认真真的给牛老爷子磕了两个响头。满脸真致的沉声说道。
“哎,瞧你们这是干啥子嘛,行了行了,你们忙去吧。老头子还要回去呢。”牛大叔见状赶紧把白翠翠姐弟扶起来,然后又摆了摆手转身赶紧走了。
白父望着牛老爷子的身影都走远了,才幽幽地喊了口气,对身边的儿女说道:“你们可一定要记住牛爷爷的恩情,将来长大了也好报答他,知道吗,他可是比你们亲爷爷都还。。。。。哎”
“知道了爹,我们一定会记住的,”两姐弟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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