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太平

  徐氏和陆氏领着穆连康、庄珂和两个孩子去了收缀出来的兰语院。

  一共两进的院子,左右带了跨院,并不算小了。

  屋里的家具有一些是穆连康从前用过的,重新打磨上光,瞧着跟新的似的,余下的都是现打的,从去年夏天收到消息起,徐氏就在置办这些。

  周氏见徐氏兴致勃勃的,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干脆把这些事体都交给了她。

  徐氏乐得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地打理了。

  “缺什么,要添补什么,尽管开口,”徐氏抱着洄哥儿,转头跟儿子儿媳道,“也没添什么摆设,不晓得你们喜欢些什么,回头我领你们去库房里挑。

  院子里伺候的人手,我大致挑了挑,具体的还是你们自个儿来。

  要是用着不习惯,就再换了。”

  穆连康和庄珂在关外的生活很简单,身边也没有这么多仆妇随从们跟着,突然间要冒出这么一堆人来,一时也不习惯。

  不过,这都是徐氏的一片心意,两人也不会特意推辞,笑盈盈应了。

  兰语院里,有两个婆子是从前伺候过穆连康的。

  见穆连康长大成人、平安归来,捂着脸哭了一场。

  徐氏叫她们一招,嗓子又开始酸了,赶忙道:“都止一止,莫要再招了。”

  那两个婆子一面抹泪,一面点头。

  入了正屋,庄珂四处一打量,见这里处处都彰显用心,她垂眸谢过了徐氏。

  徐氏满意庄珂的懂事和规矩,让他们先梳洗更衣,自个儿带着两个孩子耍玩。

  陆氏先离开了,等穆连康和庄珂收拾妥当了,便提出过去看看徐氏住的地方。

  徐氏领了他们过去。

  院子离兰语院并不远,穿过穿堂就到了。

  与兰语院里的热闹相比,这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院子里只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冬天有些光秃秃的,显得格外萧瑟。

  进了屋里,地火龙虽然烧得滚烫,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徐氏的屋里没有亮色,多是藏青、灰色,显得老迈又沉重。

  博古架上也没有多少摆设,空荡荡的,又收拾得极其干净,越发冷清。

  穆连康看在眼中,痛在心里。

  徐氏这些年的生活,穆连康多少听穆连潇和杜云萝说过一些,可听到和亲眼看到,完全是两个感受。

  母亲实在是太苦了。

  在侯府之中,她在物质上完全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可徐氏的心灵荒芜了,对这些身外的东西也全然不在意了。

  这落在当儿子的眼中,心中闷得厉害。

  还好他回来了,他能让徐氏从过一天算一天的生活里走出来。

  若不是他在这九年里的缺失,徐氏也不会这般辛苦。

  思及此处,穆连康对穆元谋愈发仇视。

  “母亲,儿子有话要跟您说。”穆连康沉声道。

  徐氏一怔,抬眸见穆连康谨慎,便让底下人都出去了,庄珂聪慧,把两个孩子带去院子里耍玩。

  屋里只剩下母子两人。

  穆连康把穆堂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徐氏。

  徐氏听陆氏提过,早已经把儿子失踪的帐算到了二房头上,这会儿听说穆元铭的死也和二房有关,她眼前一黑,大口喘了喘,这才咬着牙挺住了,没有晕厥过去。

  “好狠好毒!”徐氏咬着牙,道,“元婧死前就说,穆元谋不是个好东西,我原本只当他害了你,谁知竟然那般狼心狗肺!

  连康,按说你回来了,娘就什么都看得开了。

  可实际上不行,不把虎视眈眈的穆元谋收拾了,娘总怕这家里没有太平的日子。

  不单单是我,长房那里,这会儿也恨不能把穆元谋一刀一刀剐了。

  我们不去奢望那本就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你大伯娘是个心善和气的,连潇媳妇也是个好孩子,往后长房当家,我们的日子就太平,要是落到了二房手里,连太平都难了。”

  穆连康坐在徐氏身边,一下一下替她抚着脊背,这个动作他做得很是自然,一下子就把母子两人这九年的距离给抹平了。

  “太平”两字,是吃过苦的徐氏所盼望的。

  无论是徐氏还是穆连康,都不会天真地以为只要置身事外就能获得太平。

  树欲静而风不止。

  唯有和长房一起,牢牢把定远侯府给稳住了,他们三房才有太平可言。

  穆连康安慰徐氏道:“母亲,您放心,该怎么做,我和阿潇心里都清楚。”

  毕竟都是几乎死过一次的人了,他们会更看重这些一心一意待他们好的亲人。

  徐氏缓了缓气,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

  二房的那些腌臜事情,她要暂时抛到脑后,现在更重要是孩子们的事体。

  庄珂把潆姐儿和洄哥儿带了进来,一家人坐下说话。

  提起穆连康刚被头领救下带回绿洲,以及这几年在关外的生活,徐氏听得感慨不已,又是念佛号,又是抹眼泪。

  听穆连康说他当过马贼,徐氏愈加心痛。

  堂堂定远侯府的嫡孙,竟然落到了当匪当寇的地步。

  徐氏握紧了穆连康的手,道:“好在是回来了。”

  相较长房、三房的眼泪和激动,风毓院里沉闷极了。

  练氏心里有一堆话想说想问,可对上穆连诚和穆元谋,她干脆还是闭着嘴,免得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反叫那两父子嫌弃。

  蒋玉暖和娢姐儿不在,穆元谋和穆连诚是不会让她听有关穆连康当年失踪缘由的事体的。

  练氏斜斜歪在榻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穆连诚坐在桌边,等着穆元谋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他才给父亲添了一盏热茶。

  穆元谋执起茶盏,慢条斯理饮了一口。

  “连潇的背伤,你怎么看?”穆元谋问起了穆连诚。

  穆连诚抿唇,答道:“似是受过不轻的伤。”

  穆元谋垂眸,热气氤氲背后,他的眼神沉沉:“看来,奇袭时,他也并非全身而退。”

  “父亲的意思是,您安排的人手已经动手了,却被阿潇脱身?”穆连诚皱了皱眉头,“那大哥和阿潇,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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