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渔翁陈琳取下头上的斗笠放在胸前,用右手指指自己稀疏的头发道:“该死了,再不死的还就惹人厌了。”
云峥笑道:“老虎用得着管别人的看法吗?脱了毛的老虎谁敢说他不是一头老虎?”
陈琳嘿嘿笑了一声,随手把自己手里的斗笠扔在地上,像个真正的老渔翁一样随便的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拍拍身边的另外一块石头堆云峥道:“好啊,你是毛色斑斓的吊睛白额猛虎,老夫是一只褪了毛的老虎,我们既然都是一家子,那就好好的的唠唠,你云老虎找我找到汴河边上来了,还把闲杂人等全部撵走,像是说大事的样子,说说,你想说什么?老夫侧耳倾听!”
云峥鄙夷的瞅了陈琳一眼道:“汴河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来的我就不能来?
之所以过来就是看中你钓的鱼好,谁整天有那么多的大事情找你商谈,今天从你这里拿到几条好鱼就是大事情,出门的时候跟老婆吹过牛了,现如今全家都眼巴巴的等着我带鱼回去开饭。”
陈琳仔细的瞅瞅云峥,发现他真的不是在说笑或者伪装,见他看着鱼的喜孜孜模样,他终于确定,云峥就是奔着他的鱼来的,不是冲着他的人有事相求。
“老夫变得不值钱了?昨天庞相还给了老夫一座庄院就想打听一下陛下的病情,难道你不想知道?亦或是你想让老夫带着你弟弟弟媳去见郭氏?没关系,说出来,只要价码合适,老夫这种没卵子快死的宦官有什么事不敢做?。”
陈琳继续笑着问云峥。
云峥从陈琳装鱼钩,鱼食的小木箱子一边翻腾一边说道:“庞相的一座庄院算是当成肉包子送到老虎嘴里去了,这种蠢事你认为我会干?
想从你嘴里打听到陛下的隐私难度太高,有那个需要的话,我会去找给陛下看病的御医,只要出的价格超过御医的老命价值,我想知道什么都是可能的。
庞相之所以找你,就是表示自己没有,也不打算通过别的渠道知晓陛下的病情,是让你放心的一种常规手段。
其实陛下的病情对庞相,或者王参知政事,枢密院首脑,亦或是三司使,左右黄台的主事人不应该是一个秘密。
陛下假如龙驭宾天,我们这群人还死不掉,大宋还需要继续维系下去,不管从那个方向来说,陛下的病情不应该隐瞒我们。”
陈琳笑道:“如今陛下的身体违和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不过想知道的人里面还分两种人,一种是恨不得陛下立刻升天,另一种是希望陛下能够多挺几年,最好等到太子成年之后再走。
云峥,你是这两种人中的哪一种?”
云峥哈哈大笑道:“你猜啊!”
陈琳摇头道:“这事没办法猜。”
云峥提起陈琳的鱼篓子边走边说:“你都知道选择这种问题需要极为慎重的考虑,不能靠猜的,我难道就是一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
万一说了不中听的话,你把这事给捅出去了,到时候我拉不长你,锤不扁你,后果还要我自己承担,你想的怪美的。
我们需要知道陛下身体真实的情况,陛下也需要知道我们对他身体状况到底是什么看法,如果是两个推心置腹的人,只需要相互问一下就知道,可是在这个朝堂里,你找得到这样的人吗?”
陈琳的神色黯淡了下来,见云峥已经走远了,只看见他在冲自己摆手,长叹一声,就带着两个侍卫回宫去了,这一次他没有收拾那根自己最喜欢的鱼竿。
鱼竿上很快就上鱼了,由于没有人拉,那条幸运的鱼拖着鱼竿很快就向汴水的中流走了,过了一会,那条鱼挣开了鱼钩,孤零零的鱼竿于是就只好顺流直下了……
云峥带着憨牛耀武扬威的进了云家大门,老廖瞅瞅憨牛拎着的鱼篓欢喜的道:“好肥的鱼啊,正好拿来红烧。”
憨牛想都不想的就把鱼篓塞给了老廖笑道:“侯爷今天运气很好,钓上来的都是最肥美的大鱼,其中一条黄金鲤最是漂亮,侯爷想用葱姜腌了清蒸。”
对于这种长脸的小误会云峥是不屑去解释的,不管是抢来的还是钓回来的,只要拿回家统统都能说是自己钓的。
腊肉见到好食材最是欢喜,让厨房的厨娘快点把还在张嘴的鱼放进水里免得死掉了,今天全家的主菜有着落了。
陆轻盈见丈夫的心情很好就凑过来问道:“夫君今天的运气很好啊,妾身刚刚看过,那些鱼真的不错,尤其是那条黄金鲤两条胡须长长的,怕是要化龙了吧?这样的鱼吃了不吉利,要不然找个合适的日子放生算了。”
云峥放下茶壶摇摇头道:“现在这个时候,但凡是有化龙迹象的东西全部都该杀掉,今天就把这条鱼给清蒸了我一会佐酒。”
“您就该是大宋忠臣的表率!”
云峥皱皱鼻子道:“比不上那个准备殉葬的太监,那个太监今天出现在我钓鱼的地方,好像是在专门等我,全神贯注钓我这条鱼呢,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没有多说话,寒暄两句就跑,这个阴人谁沾上谁倒霉,我甚至都能闻到这家伙身上的坟墓气息。”
陆轻盈叹口气道:“您不理会他是对的,可是这样的忠仆您应该尊敬,这样的人如果我们云家也有一个就把大事办了。”
云峥笑道:“先把自己这辈子清理好再想儿孙的事情,这世上不是没有可以把家族流传千年的办法,可是哪些办法过于严苛,一旦出现这样的办法,云家绝对不会再有一个快乐的人。
我不求云家可以万世永存,只求云家可以人人平安喜乐,至于的别的,有能力了再去追求不迟。”
陆轻盈见丈夫终于说起家族日后的事情,抱着云峥的胳膊笑道:“霆儿今日已经背会了两首诗,前些日子就已经会背您写的那首《满江红》您就是不愿意听。”
云峥皱眉道:“霆儿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玩耍,不是背什么古诗词,古诗词一定要在理解的基础上才好学习,现在背会了《满江红》你觉得孩子能理解其中意味?
霆儿现在会背两首儿歌都比诗词强。”
陆轻盈为难的道:“您让孩子数鸭子……”
“数鸭子怎么了?霆儿喜欢数鸭子,这就够了,记住了,以后多带孩子去池塘里多数数鸭子,不准他皱着眉头背诗词,云家的神童多了,再多一些都够当柴火烧了。”
云峥说的很不讲理,陆轻盈这阵子没有底气和丈夫争论孩子的教育问题,因为云落落大小姐已经给了母亲当头一棒,把母亲自以为骄傲的少女时期的音乐成绩彻底的给羞辱了。
什么一年学会一首曲子,就这据说是高难度,但是这样的难度对于云落落来说简直就是笑话,云家大小姐一个月的时间里学会了三首曲子,其中一首简单些的《渔歌晚唱》大小姐已经可以完整的演绎下来了。
大小姐对羞辱自己凶恶的母亲这件事非常的上心,在二叔的帮助下把三首减字谱曲谱已经完整的翻译成了简谱,以前一首曲子基本上就是一本书,如今,变成了薄薄的几张纸。
事实证明,云家大小姐确实是遗传了父亲和二叔的天资,整整下了一个月的苦工,宁愿琴弦把手指割的鲜血淋漓也要亲眼看着母亲吃瘪。
一场家庭音乐会结束后,云家的主母目瞪口呆,瞅着自己的闺女硬是不敢认,曲子虽然弹得很糟,没有任何的情感和音乐的美感,但是每一个音符都没有错。
落落大小姐在全家崇拜的目光中,骄傲的就像是一只小孔雀,仰着白皙的脖子冲着母亲哼了一声道:“我姓云啊,我爹爹十三岁的时候就敢放话要东华门唱名,最后果然如愿,我二叔是东京大名鼎鼎的少年才子号称是东京的三分月光,你闺女身上流着和他们一样的血怎么可能是您口中的笨丫头。”
陆轻盈身上从小养成的贵族习惯顿时就没了,抓着一柄玉如意就追杀了自己闺女半个花园,九岁的云落落身子轻盈,那里是陆轻盈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能追的上的……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一个月的刻苦学习让云落落彻底的喜欢上了音律,她有一个很伟大的想法,就是要把世上所有的粗鄙的减字谱变成简谱,为此,她着魔了一样的跟着二叔学习音律,战胜了母亲这个大魔王,让她的信心彻底的爆炸了……
陆轻盈在大闺女身上吃了亏,她从此就在教育孩子方面彻底的失去了话语权,这种有商有量的做法,看得云峥直心疼。
“孩子是你生的,你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用不着事事都听我的,我说的也不一定会,这是一门极大地学问,就算是穷尽一生也没有办法彻底的弄明白。
而一个好母亲对一个孩子的影响将是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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