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包拯须发虬张的想要发怒,却不知道怒火该向谁倾泻,从地上捡起那枚印信,老包相信这是这一生干的最屈辱的一件事情,不过看到漫山遍野的战马,他还是闭着眼睛捡起了印信,擦干净上面的泥土,小心的收进怀里。
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些雄壮的战马才能给他一点安慰,自己个人受点屈辱没什么,将来战士们能骑着战马奋勇杀敌,哪怕因此多杀一个敌人,包拯也觉得不枉自己屈辱一场。
和少年人没办法生气,这点涵养老包还是有的,这小子说话只说一半,马政的事情富弼和自己沟通过,如今仔细思量确实不妥,如果作战用的战马由官家饲养,挽马由民间饲养,这样的马政才是合适的。
至于官家不喜欢百姓多穿丝绸,这样的决定包拯认为没有什么不妥,勤俭持家乃是祖训,富贵奢靡才是国之大害,即使损伤一些锦官城的利益,和天下民风比起来,这点损失依旧是微不足道,再说了,丝绸最大的用户不是海外的那些人吗?苏杭锦官城做的就很好啊。
至于厢军是大害,更是胡说八道,这些年大宋灾害不绝,如果没有厢军政策早就不知几人称王了,哪里来的太平日子可以过。
小小年纪不知收敛,处处锋芒毕露,这一次虽然立下盖世奇功,却也不能如此的骄奢,此子想要立于朝堂之上,还需要多加磨堪才行。否则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迟早会肆意胡为的惹出大乱子。
包拯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原谅这个骄傲的小家伙,陛下给的五千贯,以及皇后娘娘赐下来的金凤簪,回去之后让富弼转交就是,自己还是不要再见这个小家伙了,免得忍不住发火。
沿着山间的羊肠小径下了山,还没有走出峡谷,就看见富弼坐在一汪清泉的边上,膝前横着一架古筝。一手按着瑶柱。一手调试琴弦,发出低沉的“仙嗡,仙嗡之声。
一个小僮正在往小炭炉里添加松果,看样子打算烹茶。不过烹茶的方式很奇怪。居然见不到小碾子和银钵盂。没了这两样,如何烹煮龙凤团茶?
富弼见包拯从山里走出来,肃手邀请包拯稍坐片刻。他调好古筝,就为包拯洗洗这一路上的风尘,俩人在京兆府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谈,比如战马的分配问题。
富弼的胆子很大,即使在官家面前也不轻易低头,定边军这些年战功赫赫,也确实到了该奖励一下的时候了。最直接的奖励莫过于战马了,这必将提升定边军的战力。
最难得的是定边军多为边军子弟,马术娴熟,如果有了战马就好比给猛虎添加了一对翅膀,定能成为西军的绝对战斗主力。
只可惜组建马场势在必行,否则这两千五百匹战马富弼一匹都不打算给东京。将战马放在京都那是一种严重的浪费,那些脑满肠肥的将主一定会将这些难得的好马弄进瓦市子斗马。而不是送进兵营日夜操练。
一曲乃是富弼的拿手曲子,如今在峡谷里演奏声音更加的清越,小僮子附和的柳笛更让这首曲子多了几分杨柳依依的缠绵。
一曲奏罢,富弼双手按在琴弦上,禁绝余音,见火炉上茶水已经烧开,就吩咐僮子泡茶,包拯赞扬过富弼的琴音,感谢过富弼的厚意之后,好奇的看着僮子用一种怪异的手法拿开水冲泡茶叶,而不是拿出绿色的茶叶末子添加香料之后搅拌。
结果僮子奉上的清茶,包拯低头俯视茶碗,只见里面有一小撮茶叶正在舒展开来,那一丛碧绿的茶叶完全绽开之后,就像是一朵绿色的雏菊,美不胜收。
饮一口茶香入腹,妙不可言,拿手轻轻地敲着茶杯示意僮子添水,第一遍并不能尽其意,需要继续品尝才能尽得七味。
三杯茶下肚,包拯只觉得胸腹熨帖之极,刚才在云峥那里受到的恶气顿时不翼而飞。
富弼见包拯终于露出笑容呵呵笑道:“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希仁兄因何事而烦恼耶?难道这满目的春光也不能释怀?”
包拯张嘴笑了一下说:“已经消散了,三杯热茶下肚,那里还有忧愁可言。”
富弼笑道:“五千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支金凤簪子虽然尊贵之极,可是在价值上还不能和两千五百匹上好的战马等价,云峥既然不满意价格,不如希仁兄出五千贯再加那只金凤簪子买下一千五百匹战马,老夫再出五千贯银钱买下剩余的一千匹战马如何?
如此一来有功者得到嘉奖,陛下的颜面也得到照顾,边军还有战马入营,三全其美之事希仁兄以为如何?”
听到富弼强硬的口气之后,老辣如包拯者如何会不知道自己被云峥在暗中摆了一道。心绪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迅速的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云峥根本就不想把战马卖给富弼,而是准备把这两千五百匹战马当做种马来用,富弼从云峥那里得不到,才会利用自己买马钱财不足的时机来要挟自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云峥已经被富弼逼迫的没有办法了,这才故意激怒自己好让他自己脱身,如今要面对富弼怒火的,不是云铮,而是自己包拯,包希仁。
包拯面不改色放下把玩的茶杯笑道:“彦国以为云峥何许人也?”
富弼看着包拯笑道:“心性质朴,却又心怀忠义的少年英雄,磨堪几年就算登堂入室也绰绰有余!‘
包拯叹息一声说道:“你我终日打雁,今日却被大雁啄瞎了眼睛,你眼中的质朴少年,今日对老夫不但百般羞辱,还破口大骂,不仅如此还羞辱了官家,侮辱了朝堂上的兖兖诸公,认为我们是尸位素餐之辈,那一刻,老夫就断定这是一个极度狷介狂傲之辈。”
富弼惊愕了一下疑惑道:“不该如此,老夫和他攀谈的时候发现他是一个明事理,知进退的人,因何会做出如此狂悖之事。”
包拯长笑一声道:“问得好,人家就是不愿意把马给你,想让这些战马都留在梁山牧场的应对之策,好一个狡狯小子,还以为你失心疯了,原来就是为了把烫手的山芋抛给老夫。
彦国,明说吧,如今这些战马都是老夫的,那个小子一口气把所有的战马都送给了老夫,既然入了老夫手里,为大宋计,就让那个小子得逞一回,这些马一匹都不许出牧场,只能留在梁山牧场繁衍生息。
我们都小看了这个小子,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金钱,他一心想让大宋在五年之后多出一万匹可用的战马!就凭这一点,彦国,你打消要马的念头吧,随同老夫前来的还有马监的副使,战马一旦进了他的账簿,想要出来难上加难!”
富弼豁然站起怒气冲冲的道:“他把所有的战马送你了?那可是两千五百匹战马。”
老包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印鉴拿给富弼看看,又收回来小心藏好,不理会面红耳赤的富弼,催着僮子给他倒茶水,现在知道云峥无理的原因之后,心怀大畅!
富弼不好失礼,重新坐下之后对老包说:“如今边患不绝,定边军战力只应加强,唯有装备千匹战马,才能有效的防止党项劫掠,希仁兄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包拯喝干茶水正色道:“明白,就是因为明白,老夫才不会将战马给你,如今西夏国内纷争不断,内乱不绝,没藏讹庞焦头烂额的忙着平定不臣,这对我大宋来说正是修养生机,积极进取的时候,秦凤路,永兴军路,环州,延安府,河东路各路边塞正是大有作为之时,如果能秦凤路能渡过瀚海,永兴军路能够推移到长城以北,河东路越过横山,那样的话攻守之势立变,一旦目标达成,那个时候正是骑兵大有作为之时,一万精骑可以保住这些战果,即使等到西夏安定下来想要反攻也难上加难,我们不至于重蹈当年的覆辙,将士拼死作战,最后却落得一个人地两失的结局。
一千匹战马于战局没有多大的益处,一万精骑才是一个大棋子,一个可以决定胜负的大棋子。而且大宋日后想要争夺燕云十六州,绝对不能少了战马!”
“不谋一时,何以谋万世?眼下的问题都不知道解决,如何前瞻以后?希仁兄,定边军苦战多年,乃是我秦风路的肱骨栋梁,一旦有失,秦凤路立时就会糜烂。本土都守不住何谈进取?”
包拯拱手对富弼一揖道:“彦国一代能臣,受命于危难之际犹能游刃有余,如今西夏国运陷入低潮,何愁不能守住秦凤路?”
富弼郁闷的长啸一声,啸声在山谷回荡不绝,知道自己的愿望不能实现怒声道:“云峥去了哪里?老夫要扒了他的皮。”
藏在峡谷口等候多时的猴子期期艾艾的凑过来,小心的奉上两封书信低声回答:“俺家将主已经拔营回蜀中去了,这是将主命小人送来的书信。”
说完就小心的把书信放在矮几上,然后拔腿就跑,将主说了跑得慢了会被打死。
ps: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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