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滩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不利于骑马,更不利于马车行进。
马车走了一段,就停下来了,两名骑士拨马慢吞吞走过来,看一眼李永生,跳下马来,笑着打个招呼,“见过李公子,宁公在车里等您。”
四人牵着马走了过去,待走到马车旁,一个小太监掀起车帘,笑着发话,“还请李公子上车相见,宁公公不便下车。”
李永生抬脚往车上走,见赵渤被人拦下,就出声说一句,“他也冻了时间不短了,上来暖和一下吧。”
“拿个炭盆下去,”车里传来一个声音,是宁致远发话了,“你们也都下去,扎个帐篷。”
“宁公公,这里荒郊野地的,我们下了,谁来保护您?”前方有人说话了。
“用得着人保护吗?”宁致远冷哼一声,车里没有灯,炭盆里昏暗的炭火,自下而上映射到脸上,他英俊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只有小李知道我来了,他会害我?”
车里的人纷纷下车,不过有一个人留下了,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孔。
那是个高手,李永生的直觉告诉他,很可能是个化修。
“临时有事,来得晚了,让你受冷了,”宁致远笑眯眯地点一下头。
“这无所谓,”李永生摇一下头,“我就是有点纳闷,怎么选在这里说话?”
“安全,”宁致远很干脆地回答,“城内有隐秘的地方,但是我怕走漏风声。”
“您大半夜出城,也会走漏风声的,”李永生苦笑。
“不会的,”宁致远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他似乎不想多谈这个问题,直接发问了,“你不是一直联系不上李清明吗?怎么联系上的?”
李永生将上午的事说一遍。
宁致远点点头,沉吟片刻,他又问一句,“你确定是偶然,不是他在那里等你吧?”
“我根本不知道有司修会对我动手啊,”李永生苦笑一声,然后他眉头一皱,“您不会觉得,李将军会玩这种小花招吧?”
“我就是觉得,有点巧合,”宁致远坦坦荡荡地回答,“他要是跟什么人来个里应外合,那岂不是很糟糕?”
这才是他必须见李永生一面的原因,他要搞清楚,李清明是真投靠还是假投靠。
“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李永生笑着回答,笑得很是有点意味深长,“再说了,他后日才上书……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明天……天家大概会派人去了解他的病情,”宁致远闻言,也会心地笑了起来,“必须得安抚他一下,至于天家会做出什么承诺,我可不敢胡乱揣测。”
“有期待才对嘛,”李永生笑着说一句。
李清明说出“后日上书”,而不是“会上书”,这就摆明是想得到一些什么承诺,虽然这个态度,不是很令人舒服,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讲——他的投靠应该是货真价实的。
甚至这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污——我就是这么贪图权力,但是你放心,我绝对忠心。
少年天子最需要的,就是忠心,至于说权力——用谁不是用?
宁致远会心地一笑,做为弄臣,他最明白这些门道了,天家不怕手下人有缺点,无关大雅的缺点,反倒会令天家认为,你这个人真实,不欺瞒我。
沉吟一下,他又发话,“细柳巷的事儿,我问了一下……你怎么不找我呢?”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这点小事,出钱就行了,何必找您?其实跟钱无关,主要是我欠吴妈妈一个交待。”
宁致远又沉默片刻才发话,“不找我也好,孔太妃那里,不光我头疼,天家也头疼……现在这么处理,就挺好的。”
要不说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宁御马是今上的大红人,但是真的无法招惹孔太妃,那是先皇的妃子,少年天子都要保持足够的尊敬才行。
而且孔太妃生了十五皇子,是天家嫡亲的兄弟,在诸多皇子中,身份尊贵到可以排到前三,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十五皇弟都放弃争夺了,在京城贪图点区区的财货,那算多大事儿?
少年天子不可能计较,那么,宁致远就更没胆子计较了。
倒是李清明,见不惯可以说,他效忠的是今上,不是皇太妃,也不是十五皇子,若是太皇太妃的亲戚,他可能会忌惮一点——那是今上的看护人,连先皇都忌惮老太妃。
但是孔太妃,那算什么?皇家外戚在京城里胡作非为,看不惯的人绝对不止李清明一个。
李永生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宁致远一说,他就明白了,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不过那几个御林内卫,也有草菅人命之嫌。”
“御林内卫本来就可以不经允许杀人,”宁致远不以为然地回答一句,他身边也有御林内卫,杀人也不是一次了,这太正常了吧?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沉吟一下发话,“他们这么做也不对,保护的时候杀人,是允许的,出去追杀,这就不合适了。”
御林内卫的本来职责,是保护自己的目标不被杀,在这个前提下,可以随意杀人,为了收拾一个不听话的钉子户而追杀,真的就不对了。
想当初,曲胜男的御林内卫逼迫褚三,也是希望对方先动手,他们才好反击。
李永生介意的,也是这一点,否则他不会借机歪嘴,听到宁致远这么说,他才苦笑一声。
其实宁致远的眼里,是看不起孔二的,十五皇子,他更是看得极不顺眼,只不过他不合适表示出来。
起码也要等今上坐稳大宝之后,他才可能发表些个人见解。
见李永生这么耿耿于怀,他沉吟一下表示,“我托人跟孔家说一声吧,你是天家看好的人,差点被杀了,这不合适。”
“不用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有李清明出面,孔家再不识趣,那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不过事实如此,话却不能这么说,于是他换个角度,“今天也算孔家运气好,碰到李将军了,否则被我引到北郊……自有道宫的人收拾他们。”
他跟道宫来往紧密,御马监是非常清楚的。
“我知道,”宁致远点点头,顺便卖弄一下他的情报能力,“柳真人就在两里地外。”
他今天出来见李永生,一来是不能让人知道,二来自家的风险也很大,很是费了一番苦心。
比如说他没被北城门的人检查,绝对不是仗了什么特权,而是将赵渤送走之后,他就出了北城,来到了御马监的本部——也就是那个马场。
马场的几个门,外面也肯定有眼线,所以他是从逃生密道出来的。
密道的存在,是根本不能说的,哪怕面对的是李永生。
这点小事,利用逃生密道,似乎不值得?错了,真的太值得了。
李清明的站队,非常重要,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若是今上真的被人掀翻了,他宁某人肯定就完蛋了。
我都死翘翘了,保守密道的秘密……这尼玛不是方便篡逆者逃生?
他出来是秘密的,不能带太多人,但是保护自家安全也很重要啊。
所以他不但选择在红石滩这开阔地见面,还带了一个化修,以防不测。
真的不能不防,宁公公已经被刺杀过一回了,幽州郡军役房的老大吴文辉,也被刺杀了,现在这种非常时期,谁死了都很正常。
就连李清明的销声匿迹,固然可以认为是躲避朝争,但是伊万国万一想派几个死士来刺杀,也未必就能被中土国怀疑。
闲话少说,他选了红石滩,就是因为这里距离柳麒也很近,两里地,他的卫士只要能抵挡几息时间,柳真人肯定也就发现了——你不救我宁致远,还能不救李永生?
李永生听得就笑,“宁公公果然消息灵通,知道我有收拾那俩司修的能力。”
话在人说,他不说宁致远你怕死,而是说昨天李清明确实是救了孔家的御林内卫,这就是既给了宁公公面子,又给孔家施加了压力。
宁致远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没有觉得小李嘲笑自己,反倒是越发地确定,李永生是真的偶然遇上李清明的——没有李清明,小家伙照样吃不了亏。
所以他感觉,还是有点对不住李永生,“这个事情,我没有帮上忙,这样吧……这个事情若是成了,你想得到什么?”
李永生想一想,笑着摇摇头,“不用奖励,尽量遮蔽我的消息就好了。”
你不遮蔽的话,我这越玩越大,还怎么做观风使啊?李永生真的不想引人注目。
而他现在掺乎的事情,已经到达了宁致远和李清明这样的程度,甚至还对更上面的人物,造成了影响力,再不加以控制的话,很可能在短期内,就会成为中土国人所尽知的人物。
但是这对李永生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在他没有找到永馨的线索之前,或者他还要需要一定的名气,来寻找自己的伴侣。
可是现在道宫四个真人出手,全国范围内寻找,很快就能找到人,他何必出那些风头?
找到永馨之后,他就该行使观风使的职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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