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还是没有留下来,冒着雨直接走了,汤昊田没好气地看着李永生,“我说,你个性不要那么强好不好?”
“是他们在求我看病,”李永生端着茶杯,好整以暇地一小口一小口轻啜着,“我又没什么要求他们的,凭什么要看她的脸色?”
“你这,你这……”汤昊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汤啊,你这个人,我该怎么说呢?”李永生低头看着茶杯,自顾自地说话,“办事不太分得清楚主次,谁求谁,你要搞明白,否则到了最后,你在别人眼里再怎么成功,还是迷失了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
汤昊田愣了好一阵,才哼一声,“小屁孩儿,轮得到你说我?”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也不再说话。
没用多久,就有两个伤患被马车载到了李永生的院子里。
中年妇人叫曲婉儿,她负气离开了,因为她真的不喜欢李永生这种没大没小、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想她也是曲胜男的女儿,那是坤帅最信任的亲卫,还跟了老妈的姓,可她在体制里混,该伏低做小的时候,她照样要夹着尾巴做人——她不可能事事都请坤帅出头,她老妈也做不到这一点。
她也知道,自己对那小男孩儿有点颐指气使,但是在她看来,这是非常正常的,是应该的,我就有这个底气和资历。
但是既然有可能帮助老妈减轻痛苦,她也一定会去尝试,这不仅仅是孝心,说得更现实一点,老妈多活几天,她的日子就好过几天。
所以她安排了人,给李永生送去两个老伤号。
晚上她有个客人要宴请,回到家里就是亥初了,就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她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没办。
仔细想一想,她想起来了,于是叫过来自己的侍女。“伤患给朝阳大修堂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侍女就是那个高个儿女孩,“李永生也救治了,据小汤哥说,效果不错。”
“他当然说效果不错。”曲婉儿一摆手,就要她下去,不过下一刻,她又问一句,“收费这个……怎么说的?”
“姜奶奶免费,成叔……小汤哥说,费用算在他头上了,”侍女低声回答。
汤昊田帮曲婉儿买单,实在太正常了——很多人想帮着买呢,都没那个资格。
“姜姨免费?”曲婉儿的眉头一扬。“为什么?”
“因为……李永生说,卫国战争受伤的,他免费救治,”侍女轻声回答。
“倒还不算太不懂事,”曲婉儿哼一声。
“就是,”侍女奉迎着回答,“他不过施了一施针术,原本就没有什么成本。”
曲婉儿对李永生的观感不好,但是对方尊重卫国老兵的做法,她还是认同的。
不过下一刻。她就是一愣,“那岂不是这小子给我母亲看病,也要免费?”
“免费好啊,”侍女高兴地发话。“又不是咱们不给他钱。”
“我曲家还不至于差这点钱,”曲婉儿冷冷地看了侍女一眼,顿了一顿之后,又出声发话,“这两天,你帮我盯着点他。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侍女被这一眼瞪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当时曲婉儿在参加一个会议,猛地见到一个不认识的老者,在痛苦地揉肩膀。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老者肩头有伤,阴天下雨会酸疼——她在母亲身上,看到过太多次这样的表情了。
不过很显然,老者伤势的严重性,比曲胜男差得太多了。
想到母亲今天又不好熬,曲婉儿也没了开会的兴致,悄悄溜出会场,要侍女去打听最新的情况。
不多时,她的眼角看到,侍女在会场门口,悄悄地冲她招手。
待她再次溜出去,侍女开心地向她汇报,“效果非常明显,姜奶奶和成叔今天就好多了,尤其是下雨的这会儿。”
曲婉儿顿时一怔,“你确定?”
“我确定,”侍女很干脆地点点头,“不光小汤哥这么说,姜奶奶也跟我传讯了。”
这姜奶奶是曲胜男昔年在战地救护所里结识的病友,对她多有照顾,伤好之后,被曲胜男要到身边,当了侍卫,然后就是四十多年的交情。
曲婉儿知道,在老妈面前,自己说话未必比姜姨管用。
既然是姜姨说好了不少,肯定就是这样,曲婉儿心里就是一动:那小家伙真那么有水平?
就在这时,会场里走出一个人来,冲她招一招手——到你讲话了!
曲婉儿心不在焉地讲了一会儿,会场休息的时候,她冷不丁地又听说,这几天还会有大雨,她终于是坐不住了,告了一个假之后,匆匆走人了。
待她赶到博本院的时候,就快到吃饭的点钟了,她匆匆来到那个小院,不成想开门的竟是姜姨的儿媳。
“李永生呢?”曲婉儿一进院门就发问。
“他出去买菜了,”姜姨的儿媳小心地看着她,“我说我出去吧,他要我照顾老人,还说我不懂该买什么东西。”
两人也是姐妹论交,不过她比曲婉儿小了接近二十岁,平常都乖巧得很。
曲婉儿走进旁边的客舍,却发现姜姨和小成都坐在那里,笑眯眯地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见她进来,姜姨先笑着发话了,“婉儿,你找的这小家伙,真是不错,行针很有功力,两天就好了不少,怎么早就没有发现这种人呢?这些年可受老罪了。”
曲婉儿却是有点不敢置信,“真有您说的那么好?”
“可不是咋的?”姜姨笑眯眯地回答,“这些年我挨的针还少吗?谁强谁弱,两针下去,我心里就有数。”
久病成医就是这样,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小成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连连点头,“姐,小家伙年轻,但是手上有真功夫。”
他俩现在每天接受两个时辰的针灸,据说六天就可以治愈,再服食半个月的汤剂,就能大好,这么点时间能根除痼疾,真的是令人佩服。
曲婉儿愣了好一阵,才愕然地发话,“这还……真让人不敢相信。”
“快把他请家里去吧,”姜姨笑着发话,“这次帮老姐姐试针,我可是得大便宜了……你妈那儿也是,早利索一天,就早舒坦一天。”
曲婉儿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我现在就接他走……这儿菜市场在哪儿?”
“我们也不知道,”小成苦笑着一摊手,“要不这样,我有战友在大修堂,我去问一下他?”
“不用找了,我回来了,”李永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推着一个两轮的车子,车上挂个篮子,篮子里有各色蔬菜,还有瓜果和生肉,一副家庭妇男的模样。
他在南边厢房的房檐下停好车,取下菜篮,然后淡淡地发问,“你也要在这里吃吗?”
“收拾一下,跟我走,”曲婉儿轻声吩咐一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想吃什么,你只管说好了,我自会安排。”
“我不跟你走,”李永生摇摇头,语气轻柔而坚决,“我买的菜,是要为两个伤患做食疗的,我必须留下。”
“嗯?”曲婉儿的眉头一皱,脸就沉了下来,总算是对方给的理由,还符合情理,而且当着姜姨的面,她也不能说这俩伤患就不重要。
所以她很干脆地表示,“姜姨和小成,可以跟着一起走,我妈那儿住得下他俩。”
“抱歉,”李永生摇摇头,“现在我是大夫,我说了算。”
“你!”曲婉儿的脸,登时就涨得通红,她咬牙切齿地发话,“你让我母亲来就你?你知道不知道,她年事已高?”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她,顿了一顿,才又吐出四个字,“我是大夫。”
“她承受不起颠簸!”曲婉儿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怒吼。
李永生根本不理她,正好这时葛嫂走了进来,他开始吩咐葛嫂,该怎么做菜,烹饪的时候,又该注意点什么。
曲婉儿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如此地痛恨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年纪轻轻手脚不缺,竟然不肯上门去救治我妈?
说来说去,她脑子里有根深蒂固的定式思维,若是阴九天让曲胜男上门求医,她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搬老太太了——心里还得窃喜:请动阴大师出手了。
而李永生年轻不说,也没什么名望,虽然他的针法,比阴九天还要高明,但是曲婉儿心里,就是非常不爽。
倒是姜姨见状,轻咳一声,“好了婉儿,明后天还有雨呢,老姐姐的病痛,可是比我还要严重。”
“让我母亲住这里……”曲婉儿咬牙切齿地发话,“她有侍女有侍卫,这里根本住不下!”
曲胜男虽然最后也只是勉强升到高阶司修,但是她一战成名,被人视为忠义两全,又吃尽了苦头,官府要表彰典型,所以她享受的待遇极高,侍卫和侍女都是在编制内的。
李永生租的院子虽然不小,但是小成身为男人,要占一间房子,姜姨和儿媳起码也得一间,再加上曲胜男和身边的人,真有点不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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