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的大营虽然建设很快,但也是需要一些工夫的。
永乐城西的军队大营,原本就是仓促搭建起来的,能容纳五千人,现在扩建到容纳三万人,没有十来八天,不可能建好——除非大批司修和真人使用道术。
李永生大致了解了一下,就暂时将此事放到了一边——当务之急,还是整顿城中秩序。
县令只纠集了四十来个人,不过这已经是他能发挥的极限了,要知道,这些人里还有女性——那是县衙里洗衣服的壮妇。
不过郑王的军队全军覆没,城里马上就多出了很多支持朝廷的丁壮——郑王招募的私军,可不讲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扰民是常见的事,哪怕这些私军也都是豫州人。
事实上,郑王的私军下手还挺黑,对于某些不配合郑王的人,打击起来绝不手软——具体情况,参看断了腿的县丞就能知道。
郑王并不认为自己天性残忍,不过为了震慑宵小,他必须下重手。
而且,只有打击一波、大户,才能让军士们有所收获,这对提升士气,是很有帮助的。
若是没有到手的实惠,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你造反?
简而言之,郑王的军队,很是招惹了一帮人,搁在李永生他们没出现之前,大家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王师到了,当然是要好好算一下账了。
一个时辰不到,县令就拉起了一支一千二百人的队伍,一个个嗷嗷地叫着要报仇。
这县令不但有点萌,下手也相当狠,当天就砍了三百颗人头。
砍的都是什么人?主要是永乐县城的地痞,这些家伙平时就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后来郑王起事,也是他们做了内应,永乐县才会那么快被郑王占领。
当郑王的军队控制了永乐之后,又是这些家伙带路,祸害其他人家,还不忘呼朋引伴,帮郑王招揽人马,以“郑王行走”而自居,俨然是要做从龙之臣。
对于这种货色,县令杀起来一点都不手软,还有一些铁下心思投奔郑王,或者作出了大恶事的家伙,也是要斩杀的。
永乐县的城墙上,顿时多了三百多颗首级。
县令敢担责任,下面人的心气儿就高——就算郑王打回来了,也有县令担着呢。
事实上,大家也猜到了,郑王还真的未必敢杀县令——最可能的还是驱逐。
当天晚上,县令和县丞联名,邀请雷谷的好汉们参加庆功宴。
参与宴会的,可不止是他们,城里一些大族,也派了成员来,而且还准备了相当丰盛的酒菜——在遍地饿殍的豫州郡里,这酒宴的档次很不一般。
不过李永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那些大族子弟公然表示,族里也没啥余粮了,而且既然跟郑王磕上了,那也就是有一天没一天,不好好地享受,莫非还留给那些反贼?
城外大营里就有郑王的兵马,敢在这时候挺身硬扛的,都不是一般人。
事实上,大家也没吃喝了多久,城外的大患不除,谁有心情大吃大喝?
然后,县令召集了两个大户人家的代表,跟李永生一方三个真人坐在一起,商量如何解决城外大营。
这两个家族,一家姓张一家姓管,张家身后有子孙庙支持,倒是不在意郑王的兵马,他们的态度是:我们已经将自家被欺负的消息传了出去,早晚要让郑王给我们一个交待。
管家却是极力劝说,希望雷谷能派援兵来,平灭郑王,以报自家的仇恨,“如果雷谷不方便,听说李真人跟博灵军役房关系不错,管家愿倾尽家财,请博灵出兵。”
管家也是曾经出过真人的家族,很久以前,因为不想低价出让田土,得罪了老郑王,结果这次郑王得手,直接清算管家,连管家的宗祠都烧了,一是为报仇,而是为了震慑。
管家的浮财,也被掠夺得七七八八了,但是现在这位表示:只要雷谷出人,我愿意开启族中存续藏宝,就为了出这口气。
所谓存续藏宝,就是一些大家族为了保证血脉和家族的延续,特别封存起来的财富,未必有多少奇珍异宝,但是量绝对不会太少,否则难以实现家族中兴。
李永生想了一阵,才出声发问,“你们谁知道,外面的军营里,有多少待整饬的新丁?”
“新丁倒是不少,起码占了六成,”张家的人出声发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摇摇头,“难,指望新丁配合,真的很难……这里的新丁,全是别的县的。”
“没错,”县丞也点点头,“郑王的章法,是异地整饬,比如说永乐的丁壮,会被运到希山或者桐河,在那里整顿训练。”
“这个正常,”李永生点点头,这些丁壮都是临时召集甚至抓起来的,带兵的将领只要脑子里没有进水,就知道在当地整顿的话,可能遭遇多么大的麻烦。
正是因为如此,他要说得更明白一点,“我只想知道,当大营遇到进攻的时候,会有多少人毫不犹豫地抵抗,而且不在意生死。”
“这个……”其他人陷入了沉寂中,良久,管家的人才叹口气,又摇摇头,“就算只有两成人抵抗,那大营也是难破……李大人你不会真的想强攻吧?”
“为什么不能呢?”祭强眉头一扬,很不服气地发话,“百战精兵和乌合之众,哪里能比?就像郑王这军队,别看他有三万人,只要给我五百精锐边军,我就敢包打他!”
他这话说得异常肯定,不过也难怪,他曾经隐姓埋名,跑到边军里切身体验过,三万名才放下锄头的新兵,还真看不到他眼里。
县丞看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发话,“祭真人说得没错,但是现在,咱们连五百精锐也没有……郡房里也凑不出五百精锐,咱们勉勉强强能凑出五十精锐,就已经不错了。”
精锐两个字,那真不是空口说的——别的不说,只说五百人敢主动攻打三万人的营寨,这得有多么大的胆量?多么悍不畏死?
祭强想一想之后回答,“我觉得,还是有成功的可能……咱们可以发动夜袭。”
张家的人很干脆地摇摇头,“夜袭好说,在夜袭中能保持不乱的人,却是难找。”
谁也知道夜袭容易建功,但是能玩得转夜袭的,不但得不怕死,还得有极高的战术素养。
祭强不服气,还待出声辩驳,李永生却是发话了,“这样吧,也不用争了,我现在就去城外大营走一遭,看有什么机会没有。”
管家的人蹭地站了起来,“也算我一个,我们这里的方言,李真人你未必听得懂。”
“你的修为低了点,”李永生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然后发话,“我需要一个高阶司修……最少也得是中阶。”
永乐只是一个县城,能有个把中阶司修已经不错了,高阶司修……这要求就有点过了。
结果证明,还是张家根脚深,“城西有一个香烛铺子,主人是个老翁,在永乐十余年了,样貌不见变老……很可能是个高人。”
李永生和祭强交换一个眼神,齐齐发话,“那好,就拜会一下这个高人。”
一群人说走就走,悄悄开了县衙的角门,直奔城西而去。
香烛铺子一般都兴旺不到哪里,卖的就是一些香火蜡烛以及孝衣、挽联什么的,这样的铺子,跟衣食住行无关,受灾祸的影响不大,而民间还有类似的需求,大致来说,糊口不难。
前一阵永乐遭了兵灾,也没人来祸害这个铺子——谁会抢这些东西?
一行人来到了铺子外,这里就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来平米的样子——店铺二十平米,后面的房子十来平米,院子也就十来平米。
这种小院,搁在顺天府内,那是寸土寸金,但是在永乐城的话,寒酸得可怜。
店铺上了门板,大门紧闭,大家轻轻一纵,就次第跃入了院子,竖耳倾听。
屋里传出了轻微的鼾声,一个厚重一个清澈。
“是老海头,”张家的人轻声介绍,“还有一个是他收留的孤儿,小二黑。”
李永生怔了片刻,走上前举手推门,哪曾想门是上了闩的,推不动,反倒是发出吱呀呀的闷响。
厚重的鼾声顿时停了下来,有过了一阵,才有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他含糊地发问,“这大半夜的……谁呀?”
李永生轻笑一声,“买香烛的,快开门。”
“晚上不做生意,”这个声音发话了,“想买香烛,明天请早。”
那清澈的鼾声,也停了下来,显然,另一个人也被惊醒了。
“我要是你,就赶快开门,”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少阴肾经已经伤了根本,你的阴谷祖窍已经朽死,再撑半年,真君也要束手……你确定让我们走?”
屋里顿时没了声响,过了一阵,才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看一眼李永生,轻叹一声,“果然是雷谷的高人,唉……老夫再不得宁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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