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朦胧的仆人并没有发现,有一个满面长满了胡须、头发杂乱无章并粘合在一起的、看起来是个乞丐一样的家伙走起了那间,理论上从现在开始属于他的房屋里面。
手里,提着一把斧头。
从那上下飘摇的胡须丛之中,隐约能够看见这个乞丐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好像在说,杀了你一样。
突兀响起的开门声并没有打断荏扎的疯狂,他眼睛发白昂头挺胸,扭动的脑袋让长时间没修的头发像疯魔一样乱舞,那刺耳而又让人心酸的笑声充斥了乞丐的脑袋。
疯了么?乞丐露出了一抹可怕的笑容,他高高地举起斧头,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这时候没有被仆人关上的窗户突然扬起一片大风,吹散了乞丐那几乎要遮住胡子的刘海,露出了那张充满了胡须、熟悉的德莱文的脸。
谁不知道这半年来,失去了一切的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只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最起码还活着不是么?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慰一下自己了。
灰头土脸,隐约还能够闻到身上的臭味---还好他本来就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形象,如果不是因为为了那些女人,半年前他甚至会保持那个用发油胶起来的发型。
看着床上依旧疯癫,丝毫没有被自己的闯入而受到影响的荏扎,德莱文也跟着笑了,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从冷笑突然变成了疯笑,面目狰狞得像个疯子。
不是像不像了,我现在就是一个疯子。
德莱文不知道跟着荏扎笑了多久,反正到最后荏扎终于笑不出声,憋红了双脸,只不过眼睛却从来不落在德莱文身上。
德莱文因此而生气,高举的斧头突兀一落,只听到巨大的‘咔擦’的响声,斧头直接砍进了木床的边缘,硬生生开裂,飞溅的碎屑刺穿了荏扎的肚子,可是荏扎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是憋红着脸,傻嘻嘻地露出笑容和白牙,喉咙里面传出‘嘶嘶’的破风声。
看着如此反应的荏扎,德莱文却没有再生气了,他非常冷静地对自己说道:“我干嘛对这么一个疯子生气?”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的。现在,我来了。为了今天,我等了三个月。”德莱文再次高举斧头,一些碎屑尘灰掉落到荏扎的眼睛,荏扎的生理反应使他闭眼。
---就像是他还有点理智,去躲避那些危险一样。
“每天捡垃圾为生,低头谄媚只为一个馒头。。我出院那天就在这片区域游动,你肯定没有想到吧。这个仆人的背后就是你的族人,你的族人无时无刻不想你死啊。”
“就像是我现在的大哥一样啊,我们,还真是相似啊。”癫狂的德莱文又轻轻地放下斧头,似乎因为同病相怜而心软,“我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呢?我为什么就会发疯呢?”
这一切,还是拜你们所赐啊。
“我原以为依靠自己的意志足够抵抗你们给出的诱惑,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你们在女人和那些饭菜里面动了手脚。。可是接触了之后我就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啊。。”德莱文另外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脸蛋,脸色有点惊恐地说,“我疯了!我彻底封了,我想要胜利,我想要承认,我想要女人,我想要见血!”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德莱文这一次终于高高扬起重重劈下!猛然地砍掉了荏扎的一只手,荏扎却依然傻呵呵地笑着,只不过因为德莱文这一劈,床板终于塌陷,荏扎陷于灰尘木屑之间,原本望天的视线落到德莱文身上。
德莱文停不下来了,他看见了血,他停不下来了,他瞳孔放大---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可怕的兴奋,能够感觉到因为兴奋心脏不听话地加速跳动,似乎有一些东西就要冲破心脏要暴露在世界的视线里面。
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
德莱文发出了怪异的笑声,似乎这一劈让他的内心舒爽到了一个极致的地步,可是当他看见荏扎那从未变过的表情和笑容,脸色顿时冰清,手起斧落,荏扎的两条腿飘飞了起来,扬起来的鲜血分溅到德莱文的侧脸上,只不过因为脸上的灰土黑却让这一抹红色并不抢眼。
荏扎,还是没有任何一丝变化。
德莱文伸出舌头,想要****那嗤嗤发烫的鲜血,却是怎么都舔不着,反而弄得嘴里一阵泥土的发苦味,一怒之下,当德莱文右手再垂下时,荏扎的最后一只手已经远离了他的身体。
可是,因为愤怒之下并没有控制好,切割的速度太快、伤口太平,露出的鲜血很平缓地如小溪一样流出。
除非德莱文跪下来,趴在地上,不然不可能舔到任何一丝鲜血。
伟大的德莱文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德莱文自嘲自己居然有了那么一刻这样做的冲动,现在不是还没到需要做到那地步的地步么?
现在,不是还有一个脑袋么?
不再是单手举斧,似乎在进行特别隆重的仪式一样,德莱文双手高举斧头,嘴里面念念有词,最后居然闭上双眼,任由惯性带领双手和斧头把荏扎的脑袋从脖子直接砍了下来!
“去地狱吧!不用担心,你迟早不会孤单!那些侮辱我的人,也会一个个地下去!我会亲手送他们下去!”
巨大的撞击力让荏扎的脑袋飞了起来,居然在下落的瞬间挂在了一根高高扬起的碎床木棍上,从未闭合而发红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德莱文,那也从未闭合的笑容似乎在嘲讽德莱文可笑的垂死挣扎。
这次鲜血终于满足了德莱文的要求,别说是嘴边,现在他浑身上下哪里不是鲜血?估计那头头发像湿衣服一扭,都能挤出鲜血出来!
他却没有急着去舔,而是非常痛苦地皱起双眉---理智正在和心里的疯狂挣扎。
痛苦的德莱文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荏扎那似乎在讽刺他的面目,德莱文愣了一下,手中从未松开的斧头一松,只听到‘咚’的一声,地心引力让斧头陷进了地板里面。
他好像回到了正常状态,嘴巴颤抖地张开,一个音节都还没有发出来,却被背后突兀响起的仿若不是人类发出的尖叫吓到憋回肺腑。
德莱文瞬间抓回斧头,转身举起斧头,却看见那个仆人双腿像女人一样内八站着,右手软弱无力地抓着门框---更是在反应到自己吸引了德莱文注意的瞬间,软倒在地上。
只不过却非常可笑的没有眩晕过去,剩下的左手更加颤抖的指着德莱文,嘴巴微动却没有丝毫一点点声音。
杀了他!住手!这两个声音同时响彻在德莱文脑海,疯狂和理智同时在命令这副身体。德莱文撇出一抹冷笑,高举的斧头猛然落下!
仆人再次尖叫,这一声尖叫不知道维持了多久,长到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所以他终归还是眯起眼睛,却再也看不见德莱文的身影。
意识到自己不用死去之后,仆人硬生生抓着门框的右手终于松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重新坐了起来,看见那仿若修罗场一样的房间,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描述的正常人终于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要把自己一生所吞噬过的一切给呕吐出来。
没事,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个高高挂起的脑袋,那个人渣的脑袋却也随着德莱文消失不见。
就在选择转身离开的瞬间,那股疯狂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德莱文右手握着还在滴血的斧头,在一个阴暗无人的角落,仔细地看着左手提着的那个脑袋。
德莱文并没有什么尸体类的怪癖,他只是清醒过来之后有点感慨,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得可怕,就连现在的他---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他都能够轻易地杀死一个人。
不对,这可是个人渣,而不是人啊。德莱文露出冷笑,之所以抓走这个脑袋,为的可不是来观赏观赏这位老兄的演艺,德莱文可是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自己装睡偷听到的内容。
荏扎族的高额赏金?神秘礼物?德莱文正常起来也冷漠得让人可怕,他的脑袋在转动,他明白现在想要生存的唯一方法就是逃离。
可是他没有钱,而且他也不想逃离。他还有很多很多要亲手送下地狱的目标在国都,虽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问题是,他原本就不是君子啊。
必须赶时间。。也不知道那个小鬼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然后用不知道什么秘密手段去给荏扎族通风报信,到那个时候就起不到用气势压制他们,让奖赏尽量多的效果了。
德莱文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现在这身乞丐装扮会让奖赏大大减少。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德莱文拍拍屁股,身上的鲜血也大概全凝成块状,他现在非常清醒,所以让自己的体力恢复正常,从阴暗面里面走了出来,看着眼前那个从偌大变成微小的门牌。
把斧头插回后背,两把飞斧此时此刻大同小异---黑色和红色的差别。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身黑色铠甲的护卫包围了德莱文,从他们颤颤发抖的铠甲声中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害怕。
一群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血的废物,呵,在诺克萨斯安稳的环境下成长得可好?德莱文迫使自己发出的冷笑更像是不屑,随手把手中的头颅抛了出去,扔到那个应该是主事的中年人面前,点点滴滴的鲜血铺成了一条路,映衬得中年人的脸色更为苍白。
现在这个家族的背后主事者,罗克。
“奖赏。”德莱文不想多话。
罗克蹲下身,确认死前还在疯笑的头颅得确是荏扎之后,才站了起来。
他现在显得有些发抖,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害怕,只有他和另外一个被大长老拜托的中年人才知道,这是因为兴奋。
“壮士,请稍等。”他沉声说道,然后对着默默包围过来的护卫呵斥道,“这是客人!这是恩人,你们怎么做事的?!”
这还不是因为大人她的吩咐。。护卫们自然不敢把这句抱怨说出来,虽然如此,却依然犹豫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罗克有点愤怒,手指刚举起来,却又被德莱文故作冷静的冷笑打断:“没所谓了!哼,量你们这些人手也不可能碰到我一根毫毛!”
罗克脸色一变,刚好这时候仆人们捧着一袋金币和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罗克脸色不悦地把金币袋放到德莱文手上,转过身准备拿起那个盒子,却听到了有脚步声响起,看是那个仿佛乞丐一样的家伙准备要走,赶紧说道:“壮士慢着!”
德莱文一怔,右手下意识地摸上斧柄,这个动作让旁边的护卫也紧张地握紧武器,德莱文没有转身直接大喝:“又有何事?”
难道让对方发现自己是纸老虎了,刚才就不应该装那个逼的!德莱文现在有点头疼,也有点害怕,这几年来的生活让他知道权贵性情是到底有多不讲道理,深怕这群家伙。。说起来这群家伙也太吝啬了,这袋金币绝对不足以我当年一天的消费!
“壮士,这是您的神秘奖赏啊。”罗克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德莱文面前,只不过保持着一定距离,丝毫不敢向前。
彼此都在警惕着对方,彼此却是顾客和雇主的关系。这一幕看起来可笑得不行,所以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有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只可惜因为距离比较远,并没有人听到。
德莱文终于松了口气,暗怪自己实在是太过紧张,居然把这么一个东西给忘掉了,右手垂下的瞬间从罗克的手中夺过盒子,深深地嗯了一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罗克看着德莱文逐渐离开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只不过他的紧张还是没有松懈下来,反而在德莱文离开之后,他背后响起的脚步让他更加紧张。
他赶紧低头向背后的小主子问好:“还请问卡西奥佩娅小姐。。我刚才的演技还算可以?”
荏扎族怎么说当年也是比杜卡奥出征还要早战乱起来的贵族,这么一个贵族的护卫长又怎么可能被德莱文那种空有架子的狐假虎威吓到呢?他的紧张和警惕,全都是因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女孩。
卡西奥佩娅。
“恩,还算可以。只不过我有点好奇,你那个盒子里面的到底是什么?”卡西奥佩娅认为这个家伙不可能胡乱拿点东西来搪塞德莱文---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杜卡奥系的态度虽然是在捣弄德莱文,可能够看出来杜卡奥系真的把德莱文当成一份子了,也为此而努力让德莱文强行打醒。
现在弄点小玩意儿讨好德莱文,不是很好么?所以罗克不可能真的那些小玩意儿来糊弄德莱文。
罗克恭敬地说道:“是还残存在我们手上,荣耀军团骑兵营的营长令。”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啊。卡西奥佩娅挑了挑眉,摇摇头后说道:“那我走了哦。”
“是,二小姐。”罗克已经把自己带入到杜卡奥府的家臣的角色上了。
卡西奥佩娅没有故意去挑剔这句话里面的态度,让罗克欣喜了好一会。
看卡西奥佩娅还有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影子终于离开了,终于有一个手下忍不住问道:“刚才.二小姐为什么要躲那么远?”
刚才卡西奥佩娅可是远远地藏在了二楼的一个偏僻的窗户里面,偷偷地看着这边的发展。
罗克的脸色有点奇怪,却没有训斥手下的大无礼,怪怪地说道:“你知道的。。卡西奥佩娅小姐。。出了名的胆小。。”
但是,真的需要要躲那么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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