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6月19日。通州。
小路还准备做一件事，那就是惩戒汉奸。目标就是殷汝耕。
殷汝耕是个日本通，相貌堂堂，在国民政府里有很老的资历，有很高的地位，和汪精卫老蒋都有很好的私人友谊。他在政府里大致是个处理日本事物的外交官的角色，蒋先生每去日本，必然带他。近十几年所有的卖国协定几乎都有他的份。
1931代表老蒋同日本签订卖国的《淞沪停战协定》卖国，1933年代表国民党政府与日本关东军副参谋长冈村宁次在塘沽签订了卖国的《塘沽协定》更卖国。形成了冀东防共自治政府的架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他是汉奸的急先锋，须杀之以儆效尤。
小路虽然抛出了大量的旧日文献，但是从不公开露面。如今秩序混乱，老师知道一些学生社会活动多，也不管他们。虽然忙，他还是悄悄去了通州一次。是和赵自强一起坐人力车去的。走到半路，遇到了那个神通广大的同学。
这个同学叫李昌。
李昌，在卢沟桥事变之前的两年的学生运动里是很有名的人物。后来是哈工大校长的李昌。
出了城区，已经是乡下了。三个人雇了一辆马车，走了一个小时才到。讲好了请他在城外等着，那农民不敢。小路好说歹说，有给了一块大洋，他才同意，说要远远地等着。
这季节，青纱帐已经起来了。
进了通州城，这里的市容和小路的印象大不同。根本没有城墙。原来的城门还保留着几座，看到小路失望的样子，李昌道：“怎么以前没来过？”
小路道：“没有。听说通州是有城墙的。怎么没有了？”
李昌道：“通州城有东南西三座城门，三座水门。民国十年拆了三面城墙，只留城门，民国十七年把北城墙也拆了。如今，你只能从地名里找旧日痕迹了。”
小路道：“伪政府在哪里？他们的军营在什么地方？殷汝耕家在什么地方？知道日本守备队的具体地点吗？”
李昌道：“长官公署，伪军保安队，这几个地方再好找不过了。殷汝耕家就在长官公署。”
通州城不大，虽然城墙拆了，但依稀可以看见旧日运河水陆码头繁华痕迹。
这里日本人很多，几乎都是平民打扮，很多日本女人穿着和服，招摇过市。日本商号也很多，都集中在最繁华的大街上。
花了三个小时，三人走遍了主要街道，搞清楚了日军驻地，包括留守军队军营，宪兵队，兵站兵器部。最后，找到了长官公署附近的特务机关。
看完了，小路不作声，带二人吃了点饭，回北平去了。
进了北平，李昌道：“你是不是要抓殷汝耕？”
小路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也信任你。跟你说实话。这个殷汝耕，我一定要干掉他。可惜，杀他有些难度。虽然通州日军只有百余人，但是伪军四五百人，不好办。另外，特务机关也有十几个人。我手里无兵，不好办，只能暗杀。”
见李昌不说话，道：“你们神通广大，如果能说服伪军按兵不动，我就能轻松抓了殷汝耕，甚至可以灭了特务机关。”
李昌道：“你一个人？”
赵自强道：“不，还有我。我们东大能出十六个人，都是小路同学亲自训练的。你是没看到过路同学杀鬼子，一个人对几个人，不出两分钟就胜了。一个人，几杆枪就把一汽车的鬼子干掉了。我是有信心的。”
李昌道：“如果我们再有一百人，你看行不行？”
小路道：“一百人，够了。不过，要听从我的指挥。我们制定一个详尽的计划。”
李昌道：“日本人大部队怎么办？”
小路道：“日本人大部队距离这里比较远，他们主要的对象是国军，就是听见枪响也不敢乱动。我们行动的时候，只要把电话线割断，控制了电报，就比较安全了。速战速决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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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报上去了。
小路的计划有两步，第一是做伪军的工作，保证他们不作为便好。第二，由小路自己率领小部分人夜袭鬼子军营进而夜袭特务机关。其他人只要包围长官公署就可以了。带小路完成了任务，再抓殷汝耕。这次，小路看到通州的日本驻军和历史上相同，百余人分驻数地，因此信心倍增。
历史上，殷汝耕在抗战全面爆发的一九三七年七月二十七日的通州事变中被俘。当时伪军保安队认为二十九军大捷，故乘机起事，把通州的日本人杀了个干净。另一个说法是日本人飞机投弹把通州伪军营地炸了，导致他们起义。日本人后来大造舆论，说伪军屠杀日本人。殷汝耕虽然在伪军转移的时候逃走，但是已经失去利用价值，日本人开始冷落他了。
第三天，小路正在训练东大的武装人员使用电台。电台是小路带来的，用作对讲机虽然大材小用，但是这会对此次袭击起到巨大的帮助。下午，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和李昌一起来找小路。
李昌介绍，这个男子叫董毓华。小路听了十分兴奋。董毓华是一二九运动的主要领导，后来被通缉，到南方去了，小路知道这段历史，没有期待能见到他。如今见到，十分意外。
董毓华，湖北省蕲春县人。1908年出生。1933年秋，董毓华从武汉到北平考入中国大学政治经济系，成为该校党组织主要领导人。1935年11月成立北平学生联合会，董毓华被推选为主席。参加组织领导“一二九”学生运动。历史上，在抗日战争爆发后，他在晋察冀打游击。1939年6月，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董毓华，终因长期疾病和劳累而病倒，终年32岁。
李昌道：“老董是从天津赶来的。”
董毓华道：“闲话少说，我请你去参加一个会，咱们现在就走，有话路上说。”
小路明白，地下党还没同意他的计划。果然，下了公共汽车，在去北大的路上，老董把经过说了。北平组织内部有分歧，想听听的想法。
董毓华对小路很好奇，等听完了计划，疑问逐渐消除。
到了北大附近，二人把他拉到了一户人家。李昌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开了。进了屋子，只见屋子里有六个人，正在开会。
见二人带着小路进来，一个中年人道：“小李，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是你你会议。”
董毓华道：“路同学是个可靠的人。计划是他定的，自然要听他的意见。如今是事急从权。”
一个青年站起来，道：“你好，路同学。我是蒋南翔，这位是。。”
一个中年老师道：“不必介绍了。路同学，你先说说你的计划好了。”
小路说了计划，还说了一些事实，比如殷汝耕的罪行，以及中国汉奸太多，应该杀一儆百等。
另外一个中年老师道：“你们不让我当大队长，这没关系。可是现在我门应该和宋哲元搞好合作关系，不应该随意生出事端来。”
不同意小路参加会议的那个老师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怎么才能信任你？连你都不信任，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计划？”
小路道：“我知道，很难靠说几句话来赢得你们的信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关东的大好河山沦陷了，那是我的家乡。我们学生这些年不停地流亡关内，我们宣传抗日，希望早日打回老家去。就前几天，我们的一个同学，他死在流亡的路上。我个人经历有些特殊，但是我的计划是深思熟虑的。你们参加，欢迎。不参加，我们自己干。就这么多，你们继续开会。我走了。”
小路出来，独自走了。夜里，李昌赶来，告诉他，组织同意了计划。还告诉他，参加会议的，年轻的有蒋南翔、杨学诚、凌松如，年纪大的是元老派，有黄刊、吴之光、徐高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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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谁说这叫反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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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6月21日。通州。
20日没动手，21日恰是星期天，从上午开始，一百多学生分批陆续去通州，住在两个同学家里。下午五点，日军军营开饭，按照计划，袭击开始。
保安军住一个大院子，门口有两个哨兵。小路一身学生装，走上前，道：“老总，打听一件事。”拿出一个金戒指，道：“一个姓王的老总丢在车上了。你们军营有这个人吗？”
二人一对眼：还有这样的傻子？这个戒指咱们分了。
二人一左一右，凑了上来。没等发话，小路手一晃，一把手枪对准一个人，道：“别动。到我们去见你们队长。”旁边路过得学生也凑了上来。
二人很合作地交待了营房的分布。此时保安军扩编得不厉害，有三百多人，住在六间大屋子里。两个队长单独住几间房。
小路命令二人带领自己直接去保安队队长的屋子，敲门进入。屋子里的人正在吃饭，直接拿下，一枪不发。
两个队长叫张庆余和张研田，正是历史上通州事变的主谋，便给他们交待清楚自己的目的和打算。
二人慢慢地安定了下来，首先是不相信他们。
张庆余道：“就你们几个学生？二十九军怎么不动？你们这不是送死吗？”
小路道：“两位张队长，我看你们是中国人，良心未灭，才好言跟你们商量。你们不用怀疑我们的本事。毕竟我们把你的队长办公室给占了。现在，我有两个建议给你们。一个是你们不相信我们，大喊大叫，那就是跟日本人合作。我可以保证先死的是你们。第二条路，是你们跟我们合作。事成之后，你们把队伍和家往西面一拉，日本人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二人仍旧犹豫。
小路道：“老董，小李，麻烦给他们讲一下民族大义。”
董毓华和李昌的道理果然讲得好。口才未必很厉害，但是道理厉害，刀刀见血。只讲了五分钟，张研田首先激动了，道：“别说了。谁都有祖宗。我干了！”
张庆余道：“好。我有一个条件。军营兵站一起打，特务机关和长官公署也一起打，得到东西对半分。”
小路道：“好！我也有个条件。二位张队长要约束手下。对日本平民，只抢财产，绝不允许强暴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发生。第二个，谁要祸害中国人，就地正法。”
董毓华道：“事成之后，我们有司机，把你们二人的家属和全部士兵全部拉走。日本人有汽车队，一定要把汽车抢下来，不能破坏汽车。”
张研田道：“行，那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老董小李二人见小路跟这两个老兄坐地分赃，有些不屑，等听到严令不许祸害百姓，才觉得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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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以后，保安队静悄悄地集合。队长把计划宣布了，士兵没表示反对，但是积极性很不高。
历史上，二十九军跟日本人打起来后，这些保安队时刻都有心理准备，听到了广播这才起事的。现在不同，犹豫是正常的。小路故伎重演，请老董和小李他们讲民族大义。讲了十分钟，士兵们热情高涨，坚决听从长官命令。
张庆余道：“都听着。现在宣布军纪：不许**。不许杀死日本百姓，不许放火。谁要祸害中国人，娘的就地正法。”
小路补充道：“绝对不许祸害中国人！”
士兵听见没说不允许抢劫日本人财物，兴奋起来。
晚上六点，一个大队包围留守部队和宪兵队，小路和张庆余带队，一个大队包围运输队和兵站，张研田和赵自强带队。学生和两个保安军小队分别包围特务机关和长官公署，董毓华和李昌以及两个小队长分别带队。
六点半，小路命令掐断电话线，四只部队一起行动。
一百人对四百人，休息的对偷袭的，这一仗打得毫无悬念。
留守队四十人战斗力最强，小路带着学生，还有三十个起义士兵，袭击这里。
学生们，除了小路带的十几同学个有一点军事素质，其他人根本没有，被安排在远处。按照计划，其他人隐蔽好，只负责放冷枪，扔炸弹。在路上缴获的二十几个手雷，如今可以用了。小路一个人和起义士兵负责射击。
这是一排三间大瓦房，外面有围墙，无后门。日本人多数在营房，有一些不再。
小路开了第一枪，放倒了一个军官，打第二枪，伤了一个士兵。这时候，日军意识到袭击，开始拿枪，还击。
屋子里开了几枪，小路便判断清楚了，鬼子人多地方少，开枪的有十几个，都在门窗附近。小路一挥手，一排手榴弹扔进院子。距离近，五六个砸破玻璃，进了屋子。
爆炸后，屋子里的枪声弱了很多。小路趁机探头，用手枪砰砰砰三枪，一扇窗清空了。
第二排手榴弹扔出去，有三颗扔进了屋子里。
日本人还击的枪声弱了。
小路的机会来了，他在短墙外换了几个位置，只要有日本人露头，便是一枪，不过半个小时，战斗结束了。鬼子几乎一半死在小路一个人的枪下。后来，张庆余原来不理解为什么有两个学生专门给小路装子弹，知道了详细情况，无比佩服。
运输部队和宪兵那里慢一些，小路结束战斗，叫学生们打扫战场，带几个学生去一街之隔的兵站。这时候，兵站里还有四十几个人在顽抗。
此时，天已经黑了。
小路到来，只打了十几枪，屋子里的日军就不敢露面了，小路命令扔手榴弹，又炸死十几个，最后，十几个鬼子冲出来白刃战，被乱枪打死。
特务机关和长官公署的战斗和小路预料的一样，很快就结束了。不过，殷汝耕还没找到。小路带着几个学生到来是，李昌过来道：“这些保安军，跟土匪一样，只顾着抢东西，不搜查人。”
小路摆手示意，带人到了殷汝耕的家。
殷汝耕怕死，住在公署后院，戒备森严。如今，保卫他的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小路直奔卧室，喝道：“殷汝耕，下来！”
和历史一样，殷汝耕也是爬到了柜子上面，真难为他了。
过不一会，二张听说抓了殷汝耕，也来了。这时候，学生来报，说保安军失控，到处抢东西，街上的日本商号无一幸免。
小路道：“快，约束一下，千万不要杀人放火**。这三件事千万不能干。有抢中国人的吗？”
“那倒没发现。出事的都集中在人日本人聚居区。”
二张把命令传下去了。
乱哄哄的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保安军人人身上带满了日本财物。
用二张的话说，抓殷汝耕发财了。在他家搜出来不少金条银元古董字画。二张不耐烦要字画，拿了大多数金子。
小路把从殷汝耕家里得到的其它浮财三一三十一，跟二张做三家分了。军用物资也做三份分了。特务机关的东西则全部占了。兵站里的物资，除了几桶汽油和四辆汽车，其它的都归二张。
保安军上下，都称赞学生军仁义。
有两家日本店出事了，都是**杀人。张庆余干脆下令，一把火把两家日本店烧了。
小路听说放火了，急忙赶来，道：“怎地放火了？”
张庆余道：“一眼没照顾到，两个兄弟犯了点事。没办法，事急从权。”
小路道：“千万约束弟兄们，万一鬼子拿这个做借口，在华北大闹起来，我等岂不是挨骂？”
张庆余脸上汗下，道：“有道理。有道理。”
小路道：“将来，日本人会拿这个做文章，说我们犯下了反人类罪，屠杀无辜。”
张庆余道：“反人类罪？什么意思？”
小路道：“将来，他们会拿这个做文章，说你的行为是反人类，就是和人类为敌，和刨绝户坟一样有罪。”
张庆余听了，道：“那不对吧。还讲不讲理了！你上我们家横行霸道，我反抗你还成了反人类罪了！这要是以了我的脾气，我一把火把日本人全烧死。”
小路道：“他要是讲理，还上你们家侵略干什么？他们国家，军人侵略，文人也不能闲着，总得恶心恶心你。”
张庆余道：“气死我了。他欺压我民族，强暴我姐妹，还骂我反人类！”刚刚学会的新词，马上就用。
小路道：“千万别。咱们今天就是惩戒一下汉奸。别把事情闹大。这件事，到此为止。”
夜晚十点，殷汝耕在通州被当街杀死，尸体上放了一大堆传单。学生把准备好的传单洒得满大街都是。一队学生在通州大街上大声喊叫，叫通州百姓今天离开通州，鬼子中午就会回来屠城。
通州百姓开始的时候有些犹豫，但是学生们说的太恳切了，不少人相信了。
临别时，小路对二张道：“二位，如果国军不收留，你们就向西找个山头做土匪，别祸害中国人，等共党队伍来了投奔他们。”
张庆余道：“凭啥投奔他们？”
小路道：“凭啥？你看这些学生，他们都是共党。等一等。”拿出一个大洋，抽出匕首，一刀下去，切做两半。拿起一半道：“这一半给你。以后，如果有人拿着另外一半来找你，那就是我派来的人。”
夜里十二点，二十辆汽车驶出通州。不少老百姓也拖儿带女离开通州。
出了通州，十几辆满载的汽车绕道驶向北京西南，剩下的四辆车载学生回城，车上只有学生和少数军事物资。
历史上，通州事件发生于1937年。因为日军没有准备好，事变的时候被杀个精光。在事变后，日本人调集千人报复，杀通州百姓七百。
日本人宣传说，保安军抢劫杀人放火**，是反人类罪，还有证词，但是没多少照片。以日本人大做文章的习惯，如果真有此等杀人放火**的事情，那还不叫翻了天。
另外，日本的史学家门对事变后日本人报复杀人，屠戮通州百姓一事则统统视而不见。中国的历史学者们则一以贯之，大而化之，对此事辩驳的人少之又少。
通州事变死亡的日本人数是个谜，有一两百之说，也有五百之说，应该包括日本浪人和朝鲜浪人。事变伪军人数有几种说法，有说3000的，有说一万的。
总而言之，通州事变，就是个谜，包括殷汝耕后来世如何逃脱的，都不清不楚。
张庆余后来被孙殿英截击缴械，后辗转抗日，失兵权隐居，1963年于天津善终。张研田后任国民党师长，1946年退役。
顺便说一句，殷汝耕的后人一些在台湾，很有钱，好像不怎么避讳和殷汝耕的亲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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