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凉亭正中的檀木软榻上,面容憔悴的汉灵帝刘宏正倚靠在哪,此时那件世上最尊贵的金丝龙袍,也无法遮盖住他身上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死气;虽然两只眼睛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但那深陷昏暗的两腮和彻底干枯的身体,无不显示出皇帝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一名小男孩就依偎在灵帝的身边,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静静的看着身边的一切,正是皇次子刘协,今年才7岁的他还无法真正的理解自己的处境,身边那座巍峨的靠山即将崩塌,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野心家对那张王者宝座发起一次次的冲击,而等待他的将是像傀儡一样被人操控一生的悲惨命运!
在这对大汉王朝最尊贵的父子身旁,身穿大红文官服、腰系玉带的司徒王允,和一身黑色武将朝服、腰系犀带的太守张杨都毕恭毕敬的侍立着,王权在他们的心目中永远是神圣的,就像日月在天地间永恒存在一样,如果王权发生动摇,那么天地也就会随之毁灭。
在凉亭外还有大量的宫娥才女、宦官太监团团环绕,这些人手中端着皇帝的贴身用品,随时听候主子的传唤,在他们的眼中皇帝就是一切,而在皇帝的眼中他们却不是人,是和他们手中的铜盆、毛巾、伞盖,之类的一样,是器皿!人本来应该生而平等,但权利却将他们分出了等级!
“启禀陛下,臣骞硕把人带来了”,领路的矫健宦官来到汉灵帝面前,大礼参拜后,侍立在一边。
“原来他就是骞硕!”萧逸终于知道给自己领路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了;蹇硕--‘十常侍’之一,汉灵帝的头号心腹宦官,以壮健而有武略闻名,现任西园禁军‘上军校尉’,指掌禁军,手握兵权。
“臣,雁门关、玄甲铁骑军‘点军司马’--萧逸,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低着头,萧逸开始行大礼参拜,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皇帝呢,话说穿越以来,最让萧逸深恶痛绝的就是给人叩首了,不过念在对方马上就要‘升天成神’的份上,就当是提前给死人磕头吧!
想到这里,萧逸的心情才好了一点,同时暗下决心,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昂首挺胸的站在这天地之间,不向任何人跪拜。
“免礼,抬起头来!”一个虽然雍容清雅,但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诺!……”
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都是一亮。
“这就是汉灵帝刘宏啊!”萧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皇帝而兴奋,凭着射雕手的眼力,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对方虽然看起来精神头不错,可眉宇间死气环绕,身体早已是油尽灯枯;看来传闻皇帝大病初愈是假,汉灵帝此时的状态换个词来形容更加贴切一些---回光返照!
“身高八尺,虎体猿臂,相貌英俊而清秀,虽然小脸微黑了一些,却更显的健康强壮,整个人精神抖擞,浑身上下透出无穷的生机”,汉灵帝欣喜的是萧逸身上那种强大的生命气息,看着眼前如此体型彪悍的少年,似乎给他那枯死的身躯也带来了一丝活力,“真希望拥有如此体魄的是朕自己啊!”
“卿祖何人?”汉灵帝靠在软榻上问道,精神头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连声音都洪亮起来。
“微臣乃大汉开国丞相文终侯萧何之后,为第三十八代玄孙!”萧逸的声音虽然恭敬柔和,却含有金石之音,低沉的回话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即是开国元勋之后,必有高论,如今边患忧人,朕来问你,我大汉如何才能击破匈奴,扫清漠北?”显然汉灵帝对萧逸的出身很满意,越是封建社会的高层越是拼祖宗、重血统。
‘击破匈奴,扫清漠北’这个问题,数百年来在汉王朝内部被无数人讨论过,答案几乎都是公式化得了,无非就是‘内修文治,选贤任能,积草屯粮,厉兵秣马,兵出塞北,马踏匈奴!……’
身旁的司徒王允和太守张扬等人都认为汉灵帝是有意放水了,只要萧逸中规中矩的回答,奉承几句,让皇帝一高兴,赏赐是免不了的,加官进爵易如反掌!
连皇帝身边服侍的宦官们都露出一脸的羡慕之色,没想到这个第一次进宫面圣的少年运气会如此之好;这就是天子近臣的好处,金口玉言一开,立刻飞黄腾达。
可惜他们却往往忘记了,同样是那张嘴轻轻一动,也能让你身首异处、九族全灭,自古伴君如伴虎啊!
“回陛下,微臣以为,匈奴无法根除!”萧逸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把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旁侍立的张扬甚至都想跑过去抽萧逸几巴掌,看看他是不是没睡醒,说的全是胡话!
“哦!为何呢?”也许是阿谀奉承话一生中听的太多了,今天想听一听真话,汉灵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被勾起了兴趣。
“敢问陛下和几位大人,我大汉雄杰之君莫过于武帝者,最善战之将莫过于卫青,霍去病者,以此千古一帝,无双良将,又有‘文景之治’数十年的积累下的雄厚财富基础,倾全国之人力、物力,五十余年中,总计14次兵出塞外,可曾扫清漠北,彻底消灭匈奴?”萧逸的问题很直接,同时也把众人带入了深思中。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城池,无边的沙漠瀚海,茫茫的塞外草原,到处都是他们的家,所以大汉的远征军虽然打败他们容易,可要想彻底消灭这些飘忽不定的游牧部落几乎是不可能,匈奴人的战略空间实在是太广阔了……
而我们汉人发动战争的成本过高,当年汉武皇帝发动的漠北决战,出动了卫青、霍去病两大骑兵军团共计十万人,而为了给这两只远征部队提供军需给养,国家共计征用了10万头牛负责运输之用,另出动步兵五十万众,肩挑人扛,以五人保障一人,才勉强打完了这场大会战。
结局就是,汉军惨胜,是役汉军将士战死着数万,出塞战马18万匹,归来时仅剩3万匹,为了运输物资,累死于路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此高昂的战争成本,让我们根本无法长期的在草原上大军团作战,大军一撤退,匈奴人就会像野草一样,春风一吹,立刻死而复生!”
说道国家大事,没有人比司徒王允更清楚了,一段清晰的讲述,非常明白的说出了为什么四百年来汉王朝一直无法根除匈奴人的原因所在。
“既如此,我大汉就无法终结边患之苦了吗?”汉灵帝低声说道,似乎是在问身边的大臣们?又似乎是在自问也可能是在讯问冥冥中大汉的历代先帝们?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汉王朝整整400年,就历史的局限性而言,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真正解决这个问题,但天意却让一个人超脱了历史。
“臣有三策或可真正束缚住匈奴人!”回答的还是萧逸,要想彻底消灭游牧民族是不可能的,但束缚住他们,还是有办法的。做为一名坚定的民族主义者,萧逸还是愿意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贡献出自己的全部智慧。
“速速讲来!”
“诺!……”
“第一策,在秋高草黄之时,派遣轻骑勇士深入塞北深处,放火焚烧草场。匈奴人皆赖放牧为生,草场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只要草场被焚,寒冬之时他们便无法储备够充足的草料,其牲畜、人口必定大量冻饿而死。”萧逸开始陈述起自己的灭匈三策。
“好,可谓釜底抽薪!”鼓掌叫好的是太守张杨,执掌雁门军事以来,他时时侦察匈奴人的情况,草场对匈奴人的重要性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一计可谓厉害至极。
“第二策,内部分化,诸王并立。匈奴人虽然存在已久,但他们政权内部结构松散,一直没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各部族之间的独立性很大;尤其是继承制度混乱,依旧信奉强者为王的狼群理论,这样毫无秩序的竞争,使得匈奴氏族内部的仇杀连绵不断,内耗甚至高于外耗;如今草原上的大单于名义上依旧要我汉家册封,朝廷只须费些金子,多铸上几颗匈奴大单于的金印分送各部,匈奴人之间就会永无宁日,最后就像分散开的五根手指一样,被我们一一折断!”
“妙,此计大妙!”这次司徒王允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兴的连连拍手;身为朝堂重臣,对于这种权术之间的计谋最是敏感,立刻相通了其中的奥妙。
其实‘力分则薄’的道理很简单,只是中国人自从夏禹建国以来就崇尚国家统一,到了秦始皇横扫六国,混一天下以后,这种天下一统的观念更是深入人心,人们本能的从骨子里就厌恶分裂,所以很容易在思考问题时陷入一个盲区,如今萧逸轻轻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众人才恍然大悟,“是啊!自己国家统一,敌国四分五裂才是最理想的结果。”
“爱卿的第三策呢?”汉灵帝这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脸色都激动的红润起来,身上的病痛仿佛一扫而光,萧逸的前两策确实可行,若真能依其计策平灭匈奴,将汉家400余年的大患终结在自己手中,那么他刘宏就可以傲视自汉高祖刘邦以来历代所有的先帝,日后他在太庙中的位置也会无限的提高;“千古一帝,并非美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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