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文写好了字,准备画画。
不过,他不准备用传统的毛笔作画,而是自制了几支炭笔。国画,不是他所擅长的,但素描倒是有几分火候。他早就想好了要画什么,所以也不需要再去构思。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杨氏的声音。
“婶娘,你回来了?”
他原以为杨氏会在天黑前回来,这会儿才刚过了正午,没想到杨氏就回来了。
连忙从楼上下来,就见杨氏招手把那几个工匠召唤过来。
“兕子,你昨夜说的东西太多,我怕记不清楚。
他们都是荥阳城里最好的匠人,兕子你有什么要求,便当面与他们说,免得我中间传话出错。”
杨守文闻听一喜,心道:来的正是时候。
“小人鱼有道,见过公子。小人是个花匠,听从公子差遣。”
“小人赵三郎,是个木匠,听候公子差遣。”
“小人严小乙,最擅烧瓷造器,请公子吩咐。”
杨氏一共找来了五个匠人,齐刷刷上前拜见杨守文。
那石匠名叫马一郎,铁匠叫做陈木生。说实话,这五个人一开始是奔着钱才过来。不过刚才在客厅门口看到了郑镜思之后,五个人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杨守文也没有啰唆,和杨氏交代两声,就见杨氏带着人就进了小楼。
“我准备在这里建造一块石屏风。”
杨守文先把马一郎带到了月亮门口,一边比划着大小,一边对马一郎解说。
其实,这石屏风并不难做,难得是杨守文要求他雕刻屏风上的图案,以及上面的文字。
“材质嘛,就用汉白玉就好,正面雕刻图案,背面按照我给你的这篇文字雕刻上去,你可如何?”
所谓的汉白玉。其实就是大理石的一种。
大理石在经过抛光之后,根据其抛光面的色彩和花纹,大体上会分为汉白玉、松香黄等类别。其中,汉白玉也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叫法。基本上说出来,那马一郎就全都明白了。
几个工程,相对而言他的活计最简单。
不过杨守文的要求很细致,那马一郎一边听着,还拿出纸笔记下。显得非常认真。
“文字,就用这个,按照这个字体,能雕刻出来吗?”
杨守文说着,把那篇刚写好的文章递给马一郎。
吩咐好马一郎之后,杨守文便找来那鱼有道,来到那池塘边上,指指点点,与对方讲解他的要求。
马一郎拿着墨迹尚存的文章,退到月亮门外。
只是他刚走出来。就见郑镜思走了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杨公子要小人雕刻的文章。”
“拿来我看。”
郑镜思倒也不客气,直接就伸手讨要。
马一郎认得郑镜思是谁,又怎敢拒绝?在荥阳县城,能拒绝郑家要求的人可不多,反正马一郎不属于其中。
“兕子又有佳作,文宣不介意我先睹为快吧。”
杨承烈闻听,笑着一摆手,心里却有些好奇,不知道杨守文这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他走上前。凑到了郑镜思身边。
“姨丈,我也要看。”
存在感不多的郑虔此刻扯着郑镜思的衣袖叫嚷,只是郑镜思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的文章上。杨承烈笑着把郑虔抱起来,然后笑道:“来。咱们一起看。”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郑虔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个字念蕨啊,姨丈好厉害。”
杨承烈闻听,忍不住得意笑了。
他文采比不得亡妻。但毕竟也是簪缨门第,诗书传家的弘农杨氏出身。如果真是个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又怎可能与亡妻举案齐眉,相亲相爱?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员’身。”
“殒。”郑镜思本沉浸在那文章中,却被郑虔的错别字打破了已经,一脸不快道。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这首诗,出自李白行路难三篇中的第三篇。
郑镜思和杨承烈都沉默了,两人相视,良久无语。
“是我误了兕子。”
杨承烈突然一声叹息,放下了郑虔,转身离去。
而郑镜思则拿着那文章,沉吟良久之后,忽然对那马一郎道:“这首诗先放在我这里,你回去之后,当尽心为杨公子制作石屏风,切不可有懈怠。至于这屏风上的文字,也不急于一时。回头我自会着人把文章给你送去,你就先回去吧。”
“遵郎君之命。”
马一郎哪敢拒绝,连忙躬身答应。
“爹爹,姨丈这是怎么了?”
郑镜思苦笑揉了揉郑虔的头,轻声道:“你姨丈有心事,咱们且先不要去打搅你兄长。”
“哦!”
郑虔心中疑惑,不过郑镜思既然这么吩咐,他也不好再去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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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镜思走了?”
杨守文吩咐了四个匠人之后,却听到郑镜思已经离开的消息。
杨瑞道:“是啊,廿九叔说天色不早,大兄这边的事情又多,所以决定改日再来。”
怎么回事?
杨守文本来想借此机会,震慑一下郑镜思,却没想到千般算计,到头来却落了空。
他心里有些奇怪,正打算再询问,就听杨瑞道:“大兄,爹爹在书房等你,说有事情要与你说。”
“什么事?”
杨瑞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觉得,爹爹的情绪看上去,有些怪异。”
杨守文搔搔头,和杨氏交代了一句,便跟着杨瑞走出小院。
沿着用碎石子铺成的小径,杨守文来到了杨承烈所居住的院子。一进门,他就看到宋氏正在逗弄一月,而杨青奴则带着四只小狗,在这院子里欢快的奔跑嬉戏。
“兕子,你父亲在书房等你。”
“阿娘,父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哈,这个,你进去不就知道了?快点去吧,你阿爹兴致不高,这家中也只你能劝解他。”
兴致不高?杨守文有些疑惑。
他朝杨承烈的书房走去,而宋氏则唤了青奴一声,抱着一月往外面走去。
“二郎,青奴,咱们到前堂去。
你阿爹找你们大兄说事情,咱们别再这里打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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