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月亮正在烟白的云朵中穿行着,不时地洒落一些月光在地面。
芦雪苑也是静悄悄的,连蚂蚁都进入了梦想。
张达正躺在床上,浑身完全放松,胡乱盖着被子呼呼大睡。刚刚经历了一天的修炼,他终于可以令自己放松下来了。
熟睡时,从他胸前的黑葫芦里,徐徐的有一股白色光芒流出,那光芒如同透明的蛇,在他身上盘旋片刻之后,攀爬上了他头部,并渐渐将他头部包裹起来。
张达的眼皮子在这白光触摸下急速的眨动着,四肢也是猛地抽搐了片刻,很快就回归平静了。
而此刻,在张达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片幽静的山谷,谷内到处翠色欲滴,柔软的草坪上,渐渐的浮现出一团气雾状的身影,若仔细观看,会发现那是一个矮小的老者。
老者抚须,冲张达躬身行礼之后,便开始缓缓的展动身形,一套流畅的七杀拳之后,是一套如行云流水般的芙蓉掌。
“哦,原来芙蓉掌也可以这样打。”张达经常会梦到这个场景,而且每一次梦里都会得到新的领悟。
七杀拳和芙蓉掌打完之后,那个老者居然又向张达施礼,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以往都是逐渐的消失,整个过程会贯穿张达的睡眠。
“咦?奇怪,难道我要醒了?可我感觉刚睡下没多久啊?”张达纳闷的说道。
老者施完礼之后,忽然间又有一个矮个子出现在空中,看身段似乎是个老婆婆,手里还拄着一个拐杖。
两个人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的,张达根本无法看清楚他们的容貌,但是心里却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们两个。自从有了这个黑葫芦,有许多个夜晚他都是这么度过的,有的时候会和这个老者对视一整晚,第二天早晨起来依旧是精神熠熠。
老者与老婆婆先是向张达行礼,而后便是互相行礼,张达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道:“难道你们是君子国来的吗?”
行礼过后,老婆婆忽然间发难,飞速一拳向老者打去,而老者则是不疾不徐,等老婆婆拳到半路时,猛地出掌劈向老婆婆的手腕,迫使其改变拳路。
老婆婆看起来弯腰驼背还要拄拐杖,可是真的出起招来却是如风似电,身法快的令人几乎看不清。张达努力的揉了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看,这才勉强能够看到她的拳头。
呼啸的拳风不断的从对战处向张达扑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在半空中飘荡,可见老婆婆拳头的厉害。然而就是这样快的身法,这样与其人不相称的拳头,竟无法贴近那老者半分。
每一次老婆婆出拳,都会被老者自半路截断,并且最终化险为夷。老者只是解招,并不出招。渐渐的张达看出门道来了:“原来两老是为我演示截拳九式的要义来了。”
这一场对战似乎永无止境,两个人出招拆招的速度越来越快,张达看的眼睛都酸涩了,他们两个居然是没有重复过任何一招。
漫漫长夜就这样过去,当张达从睡梦中醒来之后,他居然是怔怔的坐在床上愣了半天。
“无招,有招……”张达嘀咕着,“以防克攻,敌动我动,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
张达越想越是兴奋,他终于明白,昨晚那两位梦境中出现的老人家并非是在教他如何学习武学,而是在教他要义,截拳九式的要义。
正如书中所描述的,截拳九式没有固定的招式可言,一切都要灵活应变,然而也正是这个灵活应变,导致其自由度非常大,并且可以把对手的一切都拿来应用。
“这不是一本武学秘籍吧?”张达忽然感到有些奇怪,这所谓的截拳九式,更像是一种修炼的理念,而非局限性很大的武学套路。
“按照昨夜所看的,那老伯伯把老婆婆所有的攻击都是狙击在半路,迫使她改变招式。”张达努力回忆着,“这样应该是更加安全,更加有效的一种方式。”
张达禁不住回忆起前几天击杀的那只妖兽山猪,最后杀死妖兽山猪的时候,那山猪已经冲撞到了他跟前,如果他出手再慢一点,只怕现在早就成了别人的腹中餐。
“好险,我自己胡乱琢磨,居然是领会错了。”张达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半路狙击,这才是正道。”
想到这里,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板跳下床,就在屋子里进退演练出来,他给自己模拟出了一个对手,而这个对手正在对他进行攻击,他则是进退有秩的拆解着。
“这只是一个理念,可是光是这样吗?”在练习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张达停了下来,他皱眉思索着。
理念,顾名思义就是一种思路,然而修炼者修炼光是有理念不行,那无异于画饼充饥,最终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就目前来看,张达还没发现这截拳九式有对身体的体质和灵力起作用的地方,这是使他十分疑惑。
这一整天,张达都是在琢磨截拳九式,吃饭也琢磨,睡觉也琢磨,甚至停止了其他的修炼,专注于这一本秘籍。
然而时间很快的过去,张达非但没有琢磨出什么门道来,反而是将自己赶入了死胡同。
“索性睡觉去!”夜幕再度降临时,张达已经是脑袋昏昏沉沉了,“菠萝蜜的,想事情比练体力要累的多!”
拖着疲倦的身子爬上床,张达被子都没来得及盖好就进入梦乡,而毫无意外的,他在睡梦中又来到了那个地方。
还是那个老者先出现,之后是老婆婆,在施礼后,两人再度开始对战。
昨天晚上他们用的是拳,而今天用的却是掌。依旧是纷乱无重复的招式,可这一次老者却不知是截击,而是抢在老婆婆出手之前主动攻击。
“昨天防御,今天攻击?”张达感到有些意外了,“这又是什么意思?有门……”
两个人的对战越来越快速,最后在草坪上空,居然是形成了一团白雾,张达也只能勉强看到他们两个的拳脚罢了,根本就看不出其人在哪里。
“看不到人,我该如何领悟?”张达皱眉。
咔咔!砰!
连续几声拳脚相碰的闷响过后,老者和老婆婆两道身影各自倒飞分开了,而这场对战是如此的凌厉快速,张达从头到尾都是摒息在看,当两道身影分开后,他竟是出了一身的大汗。
“好快,老伯伯的攻击根本就让人无可抵挡。”张达惊讶道,“老婆婆的每一招,老伯伯似乎都能找出缺陷,并加以破解……我知道了,原来就是在对手刚出招,尚未形成连贯动作之前就将之破坏掉!刚刚他们动作如此之快,就是在截击的时候将灵力灌注其中,无招胜有招!”
想通了这一点,张达忽然间觉得豁然开朗了,老者和老婆婆两人对战,前一天晚上主要是防,而今天则是攻,一攻一防之间,截拳九式的要义立显。张达顿时就感觉到他所研读的截拳九式立体起来了,似乎比之书本更加完善。
“应该还有什么。”张达暗道,“总觉得应该还有什么……”尽管他努力的想要去看,但是那两个淡淡的矮小身影已经分开施礼,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演练到此结束了。
自从这一晚之后,张达便开始日夜回味那两个老人家的对战以及套路,更多的是琢磨套路中的要义。渐渐的,他已经能够将截拳九式应用到自己的平时练习当中去了,并且他还发现,因为截拳九式要义的加入,七杀拳和芙蓉掌似乎变得更加生猛,堪比六品武学。
……
砰!
猛烈的一拳击开身前的一团气浪,张达浑身灵力顿时就扩散开来,而自他灵窍内一股气旋盘旋上升,一直到他的脑际才消散。气旋产生的爽意感使得他心头一震,惊喜交加。
“进阶了,真是太好了!”
每一次进阶,张达都能切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功夫不负苦心人。自从打败了谢峰,张达对修炼一道更加的痴迷,他每天睁开眼到晚上入睡前,几乎每一秒钟都拿来修炼,玩性居然是大为收敛。
不过虽然刻苦,张达还是秉持一个原则,每一次进阶之后,他都会让自己放松一下,一方面是让肉体恢复,另一方面则是令头脑冷静一下,回味上一个阶段修炼中的得失。
穿上衣服,张达往树下井边走去,他习惯在修炼之后用井水洗一把脸。
哗啦!哗啦!
院门口一阵异常的响动传来,张达立刻抬头去看,却见一团花团锦簇的东西被人推着从大门外走过。
“嗯?那是什么?”张达好奇的跑过去看,只见一群师兄弟正拖着一个平板车,车子上放着的原来是一个硕大的狮头。
“唉,十年一度的采青大赛要开始了,不知道这一次咱们六和派会不会还是惨淡收场。”一个师兄垂头丧气的说道。
“极有可能。”另外一个说道,“人家无极帮有张扬,咱们呢?唉……”
“张扬?听说他已经是准武者境九阶的实力了,神啊,才十六岁。”
“九阶?你的消息是哪年的?我刚听一个朋友说的,已经是十阶了!”
张达站在芦雪苑门口,皱眉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一行人,同时也将他们的话语听在了耳朵里。
无极帮和张扬,这是在花溪镇极为有名的帮派和少年人物,其中张扬乃是无极帮帮主的儿子,据说是花溪镇少年第一人。
“他有那么厉害么?”张达嘀咕着。
远处的道路上,茅十八正匆匆走过来,他看到张达之后便说道:“达儿,你在?刚好,快去换件衣裳,跟我去赴宴。”
“师傅。”张达道,“赴什么宴啊?”他皱着眉头,自从他在三苑会武中夺魁之后,前往芦雪苑宴请他和茅十八的人就没少过,几乎每天茅十八都有饭局。
起初张达还会跟师傅一起赴宴,但渐渐的他就厌烦了这种饭局,说的都是些场面话,有的干脆就是拍马屁,有这些功夫,还不如修炼来的实在。
“你师祖,要请我们去吃饭。”茅十八看了他一眼,心中禁不住就是一阵惊讶:“这孩子,什么时候进阶了?”
“师祖?”张达意外道,“他老人家可是很少会设宴的,怎么今天会宴请咱们啊?”六和派是极守规矩的一个门派,门规森严,长幼尊卑界限分明,这也是当初他挑战谢峰的时候,谢峰拿来攻击他的一个理由。
……
瑞兆苑是六和派大宅子里最大最安静的一个院子,这里居住的就是六和派的掌门人,张达的师祖丁岳山。
“师傅,不知今日您叫我们来,所为何事?”酒过三巡,周博韬便开口问道。
张达也是发现了,这一次的聚餐,来的就只有周博韬和谢峰师徒两个,以及他和茅十八师徒两个,另外就是朱志和阎清以及丁虹,说白了,这一次来的,都是六和派的精英。
“我们花溪镇历来有这样一个传统,每十年就举办一次采青大赛,而今年刚好是第十个年头,这个大家都知道吧?”丁岳山放下酒杯,缓缓说道。
“是!”茅十八等三师兄弟齐声应道。
“原本采青是为了讨个彩头,可是今年,无极帮似乎不这么想。”丁岳山神情很是严峻,“其实早在三年前开始,无极帮就开始吞并大小门派,我们花溪镇原本有大小派别四十多个,如今却只剩下了十几个。”
“嗯,这件事我也是听朋友说起了。”周博韬点头道,“无极帮这几年在迅速的扩张着,徒儿还一直在担忧……”
“担忧他把触手伸到我们六和派对么?”丁岳山道,“你担忧的是对的,今年他就已经瞄准了我们。”
“什么?”阎清失声道,“借着采青的名头?”
“对。”丁岳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这是昨日无极帮帮主张雷派人给我送来的挑战书,上面写的就是关于采青以及合并的事,我若迎战,门派势力似乎不够,我若退缩,势必遭人嘲笑,今天我找你们来,就是商议这件事。”
“师傅,那张雷说什么?”茅十八问道。
“采青大赛中,每个门派都出一笔资金,将那‘青’充实起来,每个门派出九个弟子,各凭本领去抢夺宝物。”丁岳山道,“这原本是很正常的采青,不过张雷却向我们六和派发起战书,我们若输了,就必须俯首称臣,这样一来,我六和派百年基业也就不复存在了……”
张达等几个小辈在酒席上一直都是旁听,听到这里,他们心中也是禁不住汗水连连,这个无极帮是怎样的一个帮派,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张扬跋扈,横行霸道,就连无极帮的小辈们也是如此,他们六和派的弟子在外面可没少受这些人欺负。
“正因为形势比较严峻,我虽然是一派之尊,却也不能擅作主张,因此想找你们过来询问一下你们的意见。”丁岳山道,“这一战,我们是应还是回避?”
“应了,或许我们从此一败涂地,可是若回避了,只怕我们要遭人嘲笑万年。”茅十八道,“真是两难。”
“唉,我还记得十年前,曾有一家的子弟在采青大赛上被无极帮的人硬生生踩死。”想起那件事,阎清还是心有余悸。少年一辈,这是每一个门派家族的未来和希望,辛苦培养出来的苗子,就这么被毁掉,换成谁都会觉得痛心。
茅十八、周博韬和阎清三个人都是皱眉,看得出来这也让他们烦心了。
“那么,你们呢?”丁岳山忽然将目光转向谢峰和张达等人,“采青大赛规定是二十岁以下的弟子参加,而你们刚好赶上,其实这件事,便是跟你们几个息息相关的。”
张达一愣,他可暂时还没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联系呢。
“师祖,跟他战!”谢峰说道,“是输是赢,我们都不会退缩。”
“好。”听到谢峰的话语,丁岳山欣慰的点头,“那么,达儿,志儿,你们如何看待?”
张达与朱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战。”
既然人家都挑衅到家门口了,不战那可就太窝囊了,几个少年都是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自然是选择迎战。
“呵呵!”或许是张达等小一辈弟子们的回答和气势感染了丁岳山,他居然一展愁容,大笑起来,“好一个战!也好,这正契合了我的心意,我们就迎战,不过你们可要牢牢地记住,我们六和派,输不起。”
一句输不起,忽然让张达感觉心头沉甸甸的,那种压迫感令人窒息,他忽然想起那个叫张扬的家伙,那家伙十阶了,究竟是怎样一个概念?练髓,髓通则功成,他的实力一定是很可怕的,至少对于他们这群少年来说是很可怕的。
这一场晚宴,众人吃的十分沉闷,大家心里都是有一个念头,如何在八个月后,把对手在采青大赛上碾压掉。
这样一夜,张达居然连续做了几个噩梦,梦里有一个没有面孔的人将他揍得鼻青脸肿,那人说他叫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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