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使团打点行装,继续上路。
宅院大门外的红灯笼已经取下,徐首富为失窃一事愁得夜不能寐,早早便起床,顶着一对乌青眼圈站在门前相送。
小王爷一副宿醉未消的憔悴模样,朝他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爬上马车。
“徐员外待客周全,小王爷甚是满意,虽未明言赞许,却已将员外记在心上,日后自会有机缘降临。”
上马之前,顾平安特意朝徐宏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了一句。
“在下就在此提前恭喜员外啦!”
“多谢顾少侠提点!”
徐宏只道自己搭上了赵王府的大船,顿时心中一喜,心中愁思也淡了几分,赶紧伸手入怀,摸出两枚金锭往顾平安手里塞。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日后还望少侠替小人多多美言几句...”
顾平安却不收他钱财,只是点头一笑,随即翻身上马,招呼众人启程。
徐首富恭恭敬敬站在门外,目送车队渐行渐远,忍不住面露感动,喃喃自语。
“这顾少侠...真是个好人啊...”
使团出了莒州城,一路继续南下。
这一路需穿过山东路,从楚州进入宋境,再往扬州,取道太湖。
楚州距此还有整整五百里路,中途只好在海州再住一夜。
莒、海两州之间,莒州以南六十里处,官道左近有一座山,便是红袄军藏身的磨旗山。
昨夜杨妙真与其余几个黑衣人汇合之后,连夜赶回磨旗山,一早便开始准备今日这桩大买卖。
不过这等绑票打劫之事,自是不能安排在自己家门口。
走了半日,车马颠簸,杨康被晃得连吐了几次,又喝了点水,这才稍稍缓解。
“顾兄弟,咱们到海州还需多久?”他忍得难受,探出头来,脸色苍白,虚弱地问道。
顾平安算算时间:“咱们今日速度不慢,半日已走了百余里,最多再有两个时辰,日落前应该能到。”
一听还要这么久,杨康叹了口气,又缩了回去。
顾平安心中暗笑,问也是白问,海州今日注定是到不了,不过他小王爷倒是可以去磨旗山上做做客。
这段路蜿蜒曲折,左右两边都是密林,车辆难行,只消前后一堵,便是绝佳的埋伏之地。
他正暗自想着,前方隐约瞧见一棵断树横在官道上,挡住了去路。
“路被拦了?”侍卫队长勒住马,疑惑道,“怎的探马不曾回报?”
他又哪里知道,派出去探路的两个金兵早就被擒,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躺着呢。
“小心些,我瞧着不太对劲。”顾平安不想暴露身份,假意出言提醒。
侍卫队长能做到这个位置,也算有几分头脑,很快反应过来。
“所有人戒备!”
他话音刚落,忽听得一支响箭破空。
这一声仿佛号令,林间马蹄声阵阵,转眼便有两队人一前一后堵在两端。
这群人衣着散乱,粗布烂衫,均是庄稼汉打扮,人人骑马,以黑巾遮面。
“不好,是响马!”侍卫队长大惊失色,“保护钦使大人!”
顾平安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果然瞧见一女子骑马提枪,混在群盗中,正是昨夜才见过的杨妙真。
以响马身份作掩护,她倒是聪明。
山东响马的名号自古就有,这群人组织严密,来去如风,提上武器是匪,放下兵刃是民,官府想围剿却始终寻不到影踪。
如此一来,就算日后金人想报复,也找不到红袄军头上。
“‘金国钦使’?没想到这一网还捞了个大鱼啊!”人群最前提着一柄宣花斧的光头壮汉装作惊喜模样,哈哈大笑。
自己身为女子太过显眼,杨妙真便让一名手下替她带队,以免红袄军身份暴露。
这路劫匪足足上百人,硬拼自是无望,侍卫队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作揖。
“各位好汉,我等今日路过贵宝地,无意冲撞,还望行个方便...”
“行方便?”不等他说完,那壮汉便高声开口打断,“给你行了方便,那谁给老子们行方便?”
“还能有谁?那金国的皇帝老儿呗!”
人群中有人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好汉说笑了...”侍卫队长陪着笑脸,“在下知晓道上的规矩,愿意奉上金银,当做买路财。”
“哦?买路财?”壮汉将大斧扛在肩上,饶有兴致的问,“你们带了多少财宝,且说出来让老子们听听!”
这群人开口闭口都是老子,侍卫队长心有愤懑却不敢直言,指着一架马车道:“若各位能放使团离去,车上整整五百两白银,就都是各位的了!”
“五百两?倒是不少...”壮汉微微探身,玩味一笑,“不过你们堂堂金国钦使,就值这么点银子?”
众匪徒顿时喧闹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这点小钱自然入不了各位好汉的眼,不过使团赶路匆忙,所带不多...”
侍卫队长还想抢救一下,又赶紧补充。
“不如这位英雄且留下尊姓大名,日后自会有人送上更大的谢礼!”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着只要对方报上名号,日后再送上的是金银还是刀兵,可就不好说了。
“不可问人姓名!”顾平安佯装大惊,假意喝止。
行有行规,遭劫之时若是问人姓名,就等于摆明了告诉对方日后要来报复。
绿林中人最忌讳的便是这一点,那队长军武出身,不懂其中门道,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却正好送上动手的借口。
“还敢问老子的万儿?”壮汉怒极反笑,“并肩子,上!给老子摘了他的瓢!”
他蒲扇似的大手一挥,众“响马”当即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蠢货!”顾平安骂了一声,“慌忙”招呼众侍卫,“保护小王爷杀出去,往林子里走!”
使团随行金兵不过十余人,哪里是上百“响马”的对手,仓促间短兵相接,眨眼工夫就躺下两个。
杨康与穆念慈也弃了车,各自骑上马。
可怜小王爷先是宿醉,又颠簸了大半天,明明一身高明武艺,却连一半都使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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