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天锡乍一听陈希真的主意,只觉得十分荒谬。
哪有人会为了和一伙贼寇作战而主动把自己也变成贼寇啊。
但再一思量,发现这法子居然可行。
首先,大宋自有国情在此。
起兵作乱看似罪责严重,实际上是个名义上的死罪。
只要不直接把矛头对准老赵家,招安算是正常流程,一点不稀奇。
武将行列里多的是闹过事的刺头。
因此,如果不顾及名声的话,杀人放火受招安在大宋的的确确是一条当官的终南捷径。
至于招安以后升迁无望这种事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众所周知,官位是越往上越少的,难不成大伙安分守己就能升官了?
再者,梁山泊那替天行道喊得再好听,也不能掩饰他们杀人劫掠的事实。
周遭府县之中,与他们有仇的多如牛毛。
若是当真打出对抗梁山的旗号,不愁没有人手。
陈希真还又补充了一点:
“县尊,贼寇打贼寇,输赢都是没有封赏的,但官军不同,有那不愿落草的,我们也可与他合作,分润功劳与他。”
盖天锡连连点头。
大宋武将品德本就欠缺,盖天锡是个文人,他对武将的看法还要再下调三等。
陈希真的话在他看来完美切合那群粗鄙武人的秉性。
他又不知道陈希真与莫易是翁婿。
单以所知信息推论,盖天锡觉得这策略怎么看都是要借宋江人头报仇雪恨,顺便洗白陈希真自己的合理做法。
“等等……”
但盖天锡突然想起一事:
“道子,你与我说这事,不会是要劝我落草吧?”
陈希真连连摇头。
盖天锡虽然也懂些弓马,但比起邝金龙、沙摩海来都差远了,更不用说梁山上的猛将了。
他对盖天锡解释道:
“我来寻县尊,是有两点缘由,一是想借县尊名义,联络各处军官,二是在事成之后,还请县尊为吾等筹划招安事宜。”
盖天锡这才明白过来,陈希真为何要来寻自己。
说白了,就是要他做个中间人。
他本就与梁山有仇,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当即允诺道:
“道子放心,我家世代官宦,还有几分薄名,三两个故交,招安不是问题。但不知道子要联络何处军州?”
陈希真知道他心思,这些年大宋也没少攻打梁山,但这攻打结果么……
无功而返都是好的了,好几次反倒壮大了梁山。
“小可预备有三路人马,第一路乃是五郎镇防御使祝永清,他乃是祝家庄祝朝奉的幼弟,”
当下,陈希真用指头蘸着刚刚倒下的茶水,在桌上粗略画出了山东地形图。
就如同为投资商画饼的创业者一般,与盖天锡说起来自己欲要招揽的兵马:
“第二路则是沂州府猿臂寨的苟桓,其父苟邦达曾为殿前都虞候,被童贯谋害,是我救他兄弟性命。”
这前两路一官一匪,都是有来历的可靠人:
“这第三路人马,便是景阳镇兵马总管云天彪,他是老种经略相公麾下将官,日前便杀败了梁山一阵……”
陈希真与盖天锡在这边细细谋划不提,莫易则是直奔太行。
那日分别以后,他如约送群鬼入了轮回。
随后,莫易便带着陈丽卿、武家兄弟并几个愿意追随的精干庄客,用之前在汴梁时写下的文牒牌符,穿州过县,到了河东路。
有意思的是,飞龙岭上有蒋子文卖马。
莫易在河东有遇上个叫乔觉的和尚同他化缘,听莫易说愿意为佛门建起五所丛林以后,赠了他一副披挂。
此时河东正值四大寇之中的田虎作乱,官军身份不好通行。
莫易等人便自南边绕过,走阳城、过沁水,中间还遇上了一头作恶的白蛟。
那白蛟被莫易三两下打死,尸体竟变作一柄方天画戟。
最后,凑齐了坐骑、铠甲、兵器、大将和美人的莫易方才抵达了平阳府,霍邑。
并州之地自古为天下屋脊,太行八陉险要非常。
霍邑为太行、吕梁两座山脉交接之地,易守难攻。
李唐起家时就曾经在此地为隋将宋老生所阻。
莫易樊楼题反诗以后,曾与他一同对抗辽国的前平阳府兵马钤辖马政便囚了本地知府,起兵响应莫易。
这边紧挨着田虎,他自然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也不管莫易还没现身呢,便派了使臣过来。
田虎此时占了小半个山西,称晋王,对马政开出条件来。
说是只要他愿意投奔晋国,便可获封为平阳公,霍州节度使。
马政接过这晋王的圣旨,看着上面的大白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语半晌,马政自觉和田虎沟通也是浪费时间,直接命人乱棍将这使臣打了出去。
田虎本来只是是威胜州沁源县一个猎户。
因为家乡水旱灾劫频发,民穷财尽,人心思乱,官吏又不知赈济,田虎乘机纠集亡命,起兵作乱。
他占了山西五州五十六县都未曾受过挫折,如今被马政无视,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田虎当即便令国舅邬梨为主帅,枢密使钮文忠为副,领麾下四威将、十六偏将,带正兵两万,辅兵三万,号称十万大军前来攻打霍州。
莫易等人轻装简从,一路快马加鞭,正好赶上田虎军完成了对霍邑城的包围。
他们远远的站在山坡之上,只见帅旗下面,应当是邬梨的人对着城上喊了几句。
因为距离太远,莫易不施法也听不清楚,只能估摸着他是在劝降。
马政这边的侮辱性就就比较强了。
霍州城高壕深,城中有多处水源,存粮也十分充足。
他又在此地经营多年,士卒本就愿效死力。
如今马政又见邬梨军中少有器械,想破城已是痴心妄想了,便干脆在城楼架了炭火,按照当年莫易教他的,涮起羊肉来。
此时见到主帅这般做派,一个个也借着城墙遮护,嘲讽起了下方的敌人。
邬梨哪里受得了这个,正要擂鼓攻城,却见边上一个身穿紫袍,挂一件熟铜锁子甲的将官上前,指着马政,小声嘀咕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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