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楼是沪上历史最长、规模最大的徽帮菜馆。
也是革命党的接头地点之一。
不久前谭壮飞革命失利,丹凤楼停业了小半个月,走通关系,又重新开了起来。
丹凤楼上下也换了一拨人,不少粤省人士当起了跑堂和后厨,名字也不叫丹凤楼了,改叫大富贵酒楼,从此上下焕然一新,变成新的接头地点。
这天跑堂的小二正开门迎客,忽得迎面走来一人,红袍红脸膛,就跟戏剧里的关公从舞台上跑下来一样,却又跟某位传闻中的传奇人物形象一致,这不禁让跑堂的愣住了。
直到这人经过他身侧,进到酒楼内。
小二这才失语出声:“赤、赤衣神!”
这位的形象可是一直挂在沪上的通缉公告上,竟然敢大模大样进到大富贵酒楼!
还好时候尚早,酒楼内食客较少,有人瞥了一眼,也未多加注意,那小二忙把这位引上二楼雅间。
赤衣神对小二说:“刘云樵刘兄给我这个地点,想必你也是革命党吧。”
“是……是。”小二难得遇到这么离谱的问题,却只能点头称是。
“我手中掌握一条渠道,可以让你们被扣留在海关的货,放进沪上来。”赤衣神说。
小二一震,这消息太重要,远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处理的。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是赤衣神赤大侠么?”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穿长衫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进到雅间内,对赤衣神拱手道:“在下张人杰,是大富贵酒楼的掌柜。”
其实,张人杰不止是大富贵酒楼的掌柜,也是孙帝象的大管家与挚友,革命党筹备革命所需要巨额财富均是从他手中流过。
“我们的确有十余船货物被扣在海关,赤大侠有渠道能把它们放出来?”张人杰问,“需要多少经费?”
“分文不要,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赤衣神说。
“赤大侠请问。”
“为什么东瀛人送革命党这些物资?”
这个问题,让张人杰一愣,但他没反问这种机密情报赤衣神如何得知,只是说:“并非赠与,算是半卖半送吧,他们想要助力国内革命……”
赤衣神叹了口气,站起便走。
“等等,赤大侠!刚才所言之事……?”
“你们这个革命党,没什么前途,只会把神州大地陷入动乱之中。”赤衣神冷声说。
“赤大侠何出此言?”张人杰忙是上前拉住赤衣神的手,他是文人,没什么功夫,敢拉赤衣神,便是有些着急。
“你可知,东瀛送入国内物资实是两批,一批留在沪上,另外一批流向南粤地区。”
张人杰呆住了,缓缓开口:
“南粤地区……南粤新军!东瀛人在资助南粤新军?南粤新军是革命的最大阻碍啊!”
“南粤新军将要进驻沪上,岑云霭如能在沪上立稳脚跟,能再稳沪上时局至少十年。”
“岑云霭是革命党目前的心腹大患。”
“他本人亦是大宗师级别的绝世高手,革命党屡次刺杀都没有得手,反倒损兵折将。”
“这些情况东瀛俱是知晓,他们怎么会去资助南粤新军呢?”
“赤大侠,这消息可靠么?”
面对质疑,赤衣神冷声说:“消息可靠不可靠,你们自行判断,但要记住,东瀛人不能信,等你们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说罢,赤衣神甩开张人杰,自酒楼二层窗口一跃而去。
张人杰望着赤衣神背影,紧皱其眉。
这时,雅间通向内室的门帘掀开,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眉宇间自有轩昂之气,且目光极为诚恳,令人信任。
“逸仙,你看此人如何?”张人杰望向此人。
这位正是革命党魁首孙帝象,这片末世气象之中,身负九洲之望。
“如传闻一般,有英雄气。但他不懂,革命需要钱啊。”孙帝象苦笑,“我又何尝不知东瀛人狼子野心。”
……
革命是需要钱的。
薛生白理解,但东瀛的钱不好拿,这些家伙亡我中国之心不死啊……
二厅。
六处。
薛生白正在当一名光荣的薪水小偷。
他想了想,让曾懿开始写一份报告。
“南粤新军与东瀛公使有勾结,东瀛通过海关往南粤运送了大量黄金、物资和枪械。”
曾懿‘哦’了一声,开始执笔写报告,两人现在共用一张办公桌,条件有限,没有办法。
自从薛生白得罪一处处长吴梅里之后,六处的后勤供应就一踏糊涂,曾懿想要张办公桌都没有,勉强弄了把椅子过来,两人现在是“同桌”关系。
“上报咨议厅的话,要不要附上证据……”
“没有证据。”
“那就是凭空诬陷……”
“怎么跟上官说话呢,这叫自由心证。”
“哦……”又学了个无耻的词。
曾懿写完报告,薛生白瞧了一遍,很不错,没把“凭空诬陷”四个字写上去,还算有脑子,且文采不错,曾懿还是挺好用的。
啪。
盖章。
发咨议府,咨议府算是禁军的参谋部吧,重要情报会交到袁集手中,更重要的,还会上达铁王爷之处。
薛生白没料到的是,第二天从咨议府发下的任务简报中,就有“调查东瀛公使与南粤新军勾结一事”,任务等级为“乙”。
曾懿喃喃的说:“乙级任务啊,还是六处发起的,咨议府认可,说不定能得一个嘉奖,真想完成它啊……”
“一个嘉奖是什么意思?”
“我的奖金,处长你的职级,二厅内的面子和话语权,还有我们未来的同僚名额,都得用嘉奖来换啊……”
同僚名额就是公务员编制吧。
薛生白现在就曾懿一个手下,还是赠来的,想从光杆司令往人多势众每前进一步,都得有嘉奖跟着。
曾懿瞧着那份清单,又叹了口气。
“处长你看,这上面写着‘情报由六处上报’,原本是可以不写的。”
所以……?
“看来咨议府也有人对处长不满呢……”曾懿说,“一处负责对东瀛谍报,六处上报这样的情报,是把一处往火坑里推呢……”
薛生白倒是真没想到这一点。意外收获呵呵。
“处长公报私仇,想暗箭伤人,但有人路见不平,让真相大白天下,一处肯定会怒不可遏……”
薛生白瞧着曾懿,成语说得这么溜,你想考研啊!
懒得理她,薛生白继续想这件事,东瀛,这个东瀛,薛生白天生对其有抵触、仇恨,但这个时代,比如孙帝象,肯定没有这样的认知。
革命党尚且有点正义性,南粤督军府从上到小,瞧着都不像好人,岑德麟、岑德贞、刘玉淑……这些人,总觉得死也不冤。
……
啪!
一处内部会议,吴梅里将简报狠狠拍在桌上,漂亮但略显刻薄的脸上都是忿怒之色。
有人说:“咱们一处负责对东瀛谍报工作,六处却上报这种情报,咨议府不但批了,肯定还发铁王府了,否则不会列为乙等任务……”
“不用担心吧,这种任务的严重性,如果确认,肯定是甲等,现在列为乙等,就是咨议府没那么确认此事。”
“王爷大人最忌惮国内外势力相勾结,但凡有点可能性,都得上报,六处那小子这招够狠毒啊,凭空往我们身上扣屎盆子。”
“六处哪有什么情报来源?就是那小子故意给咱们一处抹黑吧!”
“这位贝勒爷可真够记仇的,不就是被吴组长敲诈了一次么,这是想彻底把咱们一处在王爷大人心目中搞臭?”
听到阴阳怪气的话,吴发奎也拍桌子:“处长,咱们不能怕了这小子吧?!”
吴梅里瞧着他,这事都捅到铁王爷那去了,能怎么办?
吴发奎却说:“我有个办法,不就是借刀杀人嘛,咱们也会,给这小子点教训!”
吴梅里心知那肯定是个馊主意,但确实被气得够呛,是给那个薛生白的教训不够多,后勤上克扣,不够致命,不够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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