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禁军领走了啊。”
“领走就领走吧。”
薛生白第二天来提篮狱,原本想审审这个岑德麟,没想到人已经被领走了。
估计是那位南粤督军干的,手脚真快,那就算了,反正估计这小子不太敢再嚣张了。
“人已经疯了。”典狱讨好的跟薛生白汇报。
嗯?薛生白了解了一下过程,感慨这岑德麟运气真不错,连过化天游和张嗣真两关都没死,只是疯了而已。
疯是惊厥之症,狱八针能治,济世针当然也行,不是什么大问题,除非张嗣真用了其他手段,但那已与薛生白无关了。
“现在这提篮狱,可真是如同炼狱一般啊。”典狱感慨,“一晚上就疯了,大人高升离开此地,也是好事。”
“高升?高什么升?”薛生白从典狱那里看到了他的调令。
“兹因刑官薛生白维护治安有功,着升大庆禁军第二厅第六处处长之职,授衔五品……?”
第二厅是哪?
“第二厅专负责对内外情报,经费非常充裕,远比这小小提篮狱更有前途啊,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实际上,不太想去。
薛生白觉得提篮狱挺好。
但不去大概也是不成的。
这调令中写的“维护治安有功”,十分荒谬,十分的阴阳怪气,似是骂他不该把岑德麟搞成疯子。
打一架,升了个官,却不是好事,但昨天那个场合,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瞧瞧时间,离报到时期还有几天,有些事得安排一下。
“有个事请教一下。”
“您别说请教,有事吩咐就行。”典狱忙说。
“女监的那个鲁瑞,刑期多长?”
“鲁瑞……生孩子那个?”典狱去查资料,“她是顶罪进来的,其祖父因考场舞弊畏罪潜逃,本应她夫君顶罪,但她夫君抽大烟死了,就只剩下她了。”
“考场舞弊值得关提篮狱?”
“那是大庆最后一场科举,也是移都沪上之后的第一场科举,南人大兴舞弊之事,铁王爷震怒,杀了一半涉事官员,然后就取消了科举。”
哦……那倒是可以理解了。
“鲁瑞刑期还有八年。”典狱说,“大概她等不到出狱了。”
是活不到。
“能减刑么?比如明天出狱。”薛生白问。
“这……这种重刑徒须得刑部审议再发皇上朱批,除非遇到大赦,否则很难。”
“用这个呢。”薛生白把调令摆在桌上。
“这肯定能把人带走。”
“算刑满出狱?”
“那不能算。但您可以直接带她走,反正没人敢拦。”典狱说。
可以带人走,但这不能算是刑满释放,提篮狱虽然跟漏斗一样,瞧着没什么规矩,上一个七贝勒可以在这大杀特杀,但那都是有原由的,追查革命党嘛。
想正正经经放人,就不太成了。
于是薛生白拿着禁军令牌,把鲁瑞带离了提篮狱,的确没人敢拦,狱卒还帮着拿着鲁瑞的细软。
细软就是烂得没了绵花塞了稻草的被子,和几件勉强能遮蔽身体的烂衣服,以及省下来的一个面饼,那面饼都长毛了,鲁瑞也舍不得吃。
出狱对鲁瑞像是做梦一样。
薛生白瞧着鲁瑞惨白的脸色,还有她怀中婴孩那干干巴巴的胳膊,这就是要带他们出来的原因。
由于张嗣真越来越疯,这提篮狱越来越像炼狱了,旁人薛生白不想管,他亲手救活的这个婴孩,仍然很难置之不理。
身在乱世,一味躲避世情、人情,躲到最后,与木石何异?
人活着,不要这样。
到了四合院。
薛生白让鲁瑞进去,鲁瑞瞧瞧自己,再瞧瞧身后只有几百步的提篮狱,又瞧瞧薛生白,似是不知道自己将面对怎样的命运,非常忐忑,不敢稍动。
“你就留在这儿,做做饭,打扫一下卫生,照顾我们师徒两个,但还算是提篮狱的囚徒,就这样,你愿意就进来,不愿意,随便走了也成。”
薛生白说。他心中倒是想着,这鲁瑞最好是选择自行离开,以后其命运便都由天注定了。
但怎么可能呢。上一次能跑,鲁瑞都没跑,她很清楚这种年月自己孤身一个还带着孩子,肯定活不下去。
于是鲁瑞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鲁瑞携幼子寿哥儿拜谢恩公大恩大德!贱妾一身卑微,无以为报,等寿哥儿长大了,他当结草衔环相报!”
行了。
进来吧。
薛生白站在门口向鲁瑞招招手,这就是命啊。他们命中有缘,不得不纠缠。
等鲁瑞抱着孩子进了四合院,就见葛乙在主屋门口站着,干干巴巴的瘦老头,在鲁瑞眼中却如阎王一般,她当即在那,就不敢动了。
“师父,我新找的杂役妈子,以后给咱们做个饭洗个衣服什么的。”
这些活儿以前都是薛生白来干的,然后薛生白的厨艺吧,怎么说呢,煎药都能煎糊那种,公允点评价,两人平常的伙食还不如牢里。
“老、老爷!”
鲁瑞又给葛乙跪下了。
葛乙走过来,见鲁瑞抖的厉害,也没理她,就是看看孩子。
“这孩子病得挺重。”
薛生白说:“我回头给看看。”
“谢谢老爷!谢谢小老爷!”
鲁瑞跪地‘砰砰’磕头。
于是,鲁瑞便留了下来。
薛生白也知道了那孩子叫寿樟,又叫寿哥儿。
而薛生白将自徐小香和寿哥儿身上拿来的病疫之精,喂给搜病帅后,搜病帅竟是长了一岁。
搜病帅的年龄,或者说薛生白因功德而增的寿数,目前是:7。
上次因为杀谭壮飞,减了几个,这次又增了一个。
这段时间薛生白一直忙着青霉素的事,救治的病患并不多,按照之前估算,搜病帅还没到再长一岁的时候。
所以,徐小香和寿哥儿的命,怕是也不简单啊。
特别是寿哥儿,是因为牵扯了我,才不简单,还是原本就不简单?薛生白琢磨。
现在,已把鲁瑞从提篮狱带出,狱中就没薛生白在乎的人了,就任由那两位折腾去吧。
空闲了两天。
薛生白午夜时分在自家门口所见那铜钱,已带有血迹。
他这几天,收到了几个消息,第一是张嗣真出了趟门,是咳着血回来的,可能是去了玉佛寺,第二是张嗣真的父母终于没支撑住病体,没了。
张嗣真,快死了吧?
午夜时分,化身搜病帅的薛生白,手握这枚染血铜钱,在院中望着提篮狱方向,忽得听到那边传来叱咤声。
……
张嗣真坐在提篮狱院中的一张躺椅上。
摇摇晃晃。
抬头看满目都是红绳穿铜钱,叮当碰撞作响,宛如哭嚎,犹如哀乐。
咳……
他又咳了一声。
这桩买卖,接得不值,但既然走上这条路,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但既然还没到那天,就得再活一天!
他目光阴毒,低喝声:“滚出来!”
于是便有几个人影,站上了提篮狱的墙头。
此刻提篮狱都在五百钱的法术范围内,尤其是深夜,婴灵最凶最灵验,张嗣真犹如生了几百双眼睛,将一切瞧得很清楚。
也包括这几个人的形貌。
于是张嗣真道出这几人姓名:
“刚拳刘云樵。”
“铁脚佛尚云祥。”
“武当第一剑的……徒弟,杨奎山,你师父怎么没来?”
三位都是九品。
“此次来并非劫狱,只是故人之子在此,受帝象先生之托,接他出去。”
“接就是了,与我何干。”张嗣真又并非狱卒,管不了这事,“但我行阵之时,你们不能进入,否则婴灵索命,也与我无干。”
“你晚晚行阵,难道要我们白天来接人?”杨奎山皱眉说,“阁下暂收术法,让我等进去,一时半刻便好。”
张嗣真闭目不言,躺在摇椅上,哼起了黄梅小调:“社公社母雨如丝,问郎谷雨又何时……”
三个九品高手彼此一看,杨奎山便称:“那就只好得罪了!”
入院。
开打。
他们早就备好了黑狗血、女子天葵等能破法术的秽物,此刻先是几大盆黑狗血泼下去,浇得满院铜钱和红绳如同着火了一般凄厉乱叫。
然后才纵身一跃,跳入提篮狱院中。
……
薛生白到达的时候。
瞧见的便是院中一片鬼哭狼嚎,遍布黑烟厉气,一众婴灵在围殴两个高手,那两个高手,一个臂坚似铁,一个运脚如钢,又用了黑狗血等玩意,拳脚之间,婴灵退散。
两个高手啊……薛生白想。
但张嗣真也已搏命了。
看到张嗣真那一刻,薛生白就知道他快死了,之前状若三十余年的青壮年,现在头发花白,一脸老象、病象、死象。
“嘿……革命党,你们这些革命党,也是铁王爷的心腑之患,杀了你们,也算对得起他老人家!”
张嗣真咬破舌尖,吐血催鼓婴灵,那些婴灵齐齐发出哀鸣之声,愈发凶厉。
尚云祥一个不查,便觉头脑晕沉,神思受创,然后就是腹中剧痛,低头一看,一个浑身雪白的死婴正从他腹中爬出来,剧烈的生产之痛撕心裂肺。
“妖邪退散!”
尚云祥先是喝了一口黑狗血,再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小腹,重创吐血,眼前再变清明,却是一只婴灵已被他从体内拔出。
但接二连三,更多婴灵攀附而至。
一个亡命的法师,就是无敌的,因为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难道我们要折陷在这……尚云祥和刘云樵瞧眼前这满空鬼魅,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凶悍之法术,不禁都生出这个念头来,便在这时,两人都看到一抹赤色忽得出现在这片黑云迷障之中。
那人通体皆赤,不禁让两人想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来。
“赤衣神!”他们齐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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