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不是帮衬,而是来砸场子的了,并显然是冲着程蝶仙来的,众人不想惹事,就在一边瞧着。
戏院管事的便低声下气来劝,说“公子莫为难蝶仙了,等下她唱完让她来敬公子茶”等等。
啪!
一个大巴掌,戏院管事被扇了个原地转圈,口中当即喷出血和牙来。
“你也配和我说情!”那年轻人甚是嚣张。
这时程蝶仙见状不妙,便往后台跑。
“想跑?”那年轻人似是盯了蝶仙有一会儿了,当然不允许其跑掉,两三步便上了台,去抓程蝶仙。
徐小香也冲上台,作势欲拦,他是戏剧名伶,唱练作打样样精通,也会几下功夫,不能眼看自己弟子受辱。
但那年轻人一个错手,已将徐小香之手腕反折,扭成麻花样,徐小香身子矮下去,口中发出痛呼,一只手已是折了。
“住手!”一声轻喝。
台下有人冲了上去,沪上之地,人杰荟萃,这一位跳上台的动作干净利落,明显有功夫在身,一搭手,就要制止那年轻人。
结果年轻人手臂反搭,不知怎么的,又把这一位的手扭到背后。
双方在这个过程中,曲腕、顶肘、反臂,瞬间之间,数个过手,终还是年轻人更胜一筹。
年轻人单手将阻拦之人手臂后掰,膝盖顶着其后心,那人惊骇出声:“分筋错骨缠龙手!你……啊!”
年轻人顶着其后心发狠力暗劲,似是要把其整个人往后折成两截,分筋错骨缠龙之阴毒,可见一般。
“别动。”
这时一柄枪顶在年轻人后脑上。
他动作一僵。
慢慢回头,就瞧见一个模样清丽的女孩,却有着四分的淡定与六分的贵气。
“动就打死你。”陈慧心说。
“你知道我是谁么!”那年轻人狠声说。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陈慧心冷声笑。
论起背景身份,陈慧心并不惧怕任何人,特别是在这种公众场合撒泼使性的泼皮无赖。
“好!好!好!”年轻人连叫三声好,便准备走。
“这就想走?”陈慧心‘喀嚓’一声按动手枪保险,“徐先生让你走了么?”
“陈小姐,放他走吧,咱们没必要惹事。”徐小香虽断了胳膊,但此刻仍在程蝶仙的搀扶下勉强坚持着说话。
“这种无赖瘪三,让他一次,他会以为沪上是他能撒野的地方……跪下!”陈慧心用枪抵住年轻人的头,“向徐先生磕个头,谢谢他的宽恕大量。”
年轻人咬牙切齿。
砰!
陈慧心在他耳边放了一枪,子弹声震耳欲聋。
整个满庭芳都被骇了一下,没想到陈慧心真敢开枪。
年轻人也被吓到了,膝盖一软,跪在徐小香面前。
“磕头。”陈慧心说。
年轻人慢慢低头叩首,等再抬头时,脸上的怨毒之意都要溢出来了。
“滚!”陈慧心说。
年轻人慢慢站起身,临走到满庭芳戏院门口时,又往里面望了一眼,似是在记住每个人的脸。
陈慧心冷哼一声,待回到座位上,却见薛生白不见了,有人往那边指了一下,陈慧心才看到薛生白正在打电话。
等薛生白回来,陈慧心问:“有事么?”
薛生白摇头,“没事。走么?”
“再等等,看那家伙什么来路。别给徐先生添麻烦。”陈慧心坐在那,薛生白注意到,坐在后面的陈家司机已经不见了。
陈家在沪上也不是没有势力。
很快就来了一位步军统领衙门的千总,带着几十个手下,陈慧心向他简单交待了一下,说有人闹事,她开了枪。
开枪是违背禁令的,但陈家大小姐开枪又不一样,那位千总便令手下守着四周,坐下跟陈慧心一起听戏。
这时后台的徐小香和程蝶仙才松口气,程蝶仙要带徐小香去看病,徐小香却让程蝶仙上台。
“祖宗规矩,只要台下还有观众,戏就不能停!”
程蝶仙再上台。
收拾情绪。
再开嗓。
陈慧心瞧薛生白还是有点听不懂,便抽空低声给他讲两句这戏是在唱啥,薛生白才算是咂嘛出一点滋味来。
“这位先生是……?”那千总没见过薛生白。
“这是薛大夫,给我治病的大夫。”陈慧心笑着介绍。
“那肯定是神医了,不知能不能给我瞧瞧?”
“一般人可请不动薛先生看病。”
“那是嫌我职级太低了?”千总有点不高兴。
“薛姓,神医,千总大人你真没想到点什么来?”陈慧心问。
“啊……”千总忽得想起一个人。
这时代信息流通没那么快,但官场里总是对前几天皇上病愈之事有传言的。
便在这时,门外忽得“嘀嘀”几声车嘀声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撞击响声,尔后就是几个兵丁被赶进了满庭芳,千总见状勃然大怒。
“天子脚下!竟敢攻击差官……”
话到一半,千总就没声了,因为一群穿着新式军装的士兵架着枪冲了进来,足有几十人。
几十个拿刀的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被逼着不断后退,一直退到总兵眼前。
那群持枪士兵背后,就是刚刚被陈慧心逼着下跪的年轻人,他此刻手中也拎着一把步枪,分开众兵士大踏步走来,站在陈慧心面前。
“老子叫岑德麟!南粤都军岑云霭的儿子!”
枪口对准陈慧心。
陈慧心摸枪。
更多枪口对准了她。
她只好住手。
千总这时发话,“岑公子,你公然让新军持枪进城,犯了大忌,你父亲知晓了也不会……”
砰!
岑德麟一记枪托砸在千总脸上,堂堂从六品武官,就被一记枪托砸得满脸开花,仰后便倒。
“王八蛋!竟说废话!”
陈慧心叹了口气,她有术法傍身,随时可走,但她要走了,这场中所有人都会遭殃。
“她。她。”岑德麟指着台上已被吓到颤抖的程蝶仙,和被枪口比住的陈慧心,“带回督军府!今晚咱们大家一起开荤!”
那些持枪士兵眼中顿现虎狼之色,哄然叫好。
程蝶仙在舞台上已经吓得腿软,瘫倒在地。
“岑公子,我是陈慧心。”陈慧心说,“沪上陈家,听没听过?”
“陈家啊……”岑德麟嘿笑,“什么狗屎玩意!也值得老子一听!”
“岑督军想在沪上有所作为,离不开陈家的支持,岑公子,我劝你慎重……”
“闭嘴吧!”岑德麟用枪想去抵住陈慧心的嘴,“现在是这把枪,等下就是很多把枪,有你忙的时候~”
陈慧心后退一步。
岑德麟逼上来。
枪口却忽被一只手握住。
岑德麟面前现出一张比陈慧心还漂亮的面孔来。
他瞧着这张脸,心中一荡,想着竟然还有一个,看装束虽是男的,但男的更妙,正想调笑。
忽得一块令牌顶在了他的枪口上。
“岑公子,禁军,你听过没?”
“禁你妈……”
话没说完,岑德麟就听见身后传来“哎哟!”“哎哟!”的惨叫声,转头一看,就见十几个穿着长衫黑马褂、双目如电、太阳穴豉得高高的汉子,正往内闯。
所有持枪新军,想要阻拦的,都被一碰即倒,惨叫声就是从此传来。
操!岑德麟意识到不妙,对着眼前这人就扣动扳机,他疯狂惯了,此刻不想后果,只想先弄死一个再说。
砰!
子弹射出,岑德麟却觉眼前一花,一个黑马褂已经站在他面前,手掌将枪口平托向上,子弹便射向半空。
好快!这什么身手……禁军?等等!禁军不就是那个镇压社稷的……?!
砰!
那抬起岑德麟枪口之禁军,已是一拳击中岑德麟胸腹,来势疾快,岑德麟欲以分筋错骨缠龙手想抵挡,却像是蚍蜉撼树一样被轻易将架式催散。
胸腹中拳,劲力如洪水般涌入,岑德麟顿觉浑身酥麻。
内家劲!随便一人便有内家劲!这禁军……真是禁军啊!
岑德麟软倒在地,只听那禁军说:“贝勒爷,我们来晚了,请恕罪。”
贝勒爷……岑德麟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在沪上,绝不能惹任何被称为“贝勒”或“格格”的人。
因为大庆老的皇族,都被留在旧都,在沪上,这座还没十年的新都城,所有贝勒和格格,都是铁王府的人……
晕倒前,岑德麟听到的最后对话是:
“这人怎么处理?”
“他袭击这位千总,有罪吧?那就送提篮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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