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生白不知道袁集的情报渠道是什么,就不能说谎。
而在这个时代,10万支盘尼西林甚至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就像是古代私藏盔甲兵器一样,你要干嘛?
薛生白早就预料过这种情况,当然也知道怎么答。
他的答案还是说真话。
“治疗沪上的这场猩红热时疫。”
袁集再凝视薛生白,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薛生白继续说:
“袁集,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如今患此时疫者,大多是贫民,三个月后,如何发放药品便需要借助你这位九门提督的力量。”
“同时,我要告诉你,这种提高100倍效率生产出来的药剂,纯度不够,不足以治疗严重的花柳病,也不会对战场受伤者有太好疗效,它们对时疫患者,效果也不会太好,但确实能够增加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
“所以,它们只能用来治疗猩红热患者,提高生存机率,阻断这场时疫,如果想运出国发大财,以这种纯度,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销路。”
听薛生白这么说。
袁集不禁笑了,他说:“二十四,你觉自己为国为民,我们就肯定是贪官污吏?我们一致的目标,也是让这大庆活下去啊。”
薛生白说:“这要看你日后怎么做。”
袁集只是笑笑,像是对一个倔强的孩子,没再解释,而是给了薛生白一块禁军令牌。
这令牌可以调动禁军,禁军中有大都统、都统、留守都统、指挥使、副指挥使、留守指挥使等官职,从一品到四品,这块就是留守指挥使令牌,能指挥禁军中的最小单位:15人。
“保护好自己。”袁集说。
显然,薛生白在袁集眼中,已有不俗价值。
袁集离开后,一夜无话。
只是薛生白在子时,又收了一枚铜钱,他日日裹着赤气睡觉也很疲惫,这张嗣真逼得可真紧啊,薛生白便令搜病帅含着那铜钱,这都已经是第二枚了。
第二天,陈慧心约薛生白谈有关新工厂之事,其中有许多装备的购置,还需要薛生白点头,于是就约薛生白见面。
“去玉佛寺吧。”薛生白指了个地方。
陈慧心倒是诧异了一下,她没想到薛生白还有这等闲趣。
……
玉佛寺。
相传是普陀山慧根法师朝五台、历峨眉、入雪区、到天竺,礼佛后,得佛指点,在缅甸开山取佛,雕成五座佛像。
路过沪上时,遗下玉佛两座,一坐一卧,便是玉佛寺来源。
玉佛寺是沪上最灵验之香火场。
薛生白和陈慧心礼佛之后,薛生白便将一枚铜钱丢入功德箱。
然后两人便在禅林中闲逛。
“真没想到,你会约我在玉佛寺见面。”
“你是觉得,似我这种杀孽厚重之人,不能逛佛寺么?”
“玉佛寺大杲禅师是广济禅宗三十七世主,有慈悲大能,寺中亦有高僧大德,你一个刑官来此,身上煞气,的确引人注目,但我一个法师,同样格格不入,我们与这禅宗清静地是没什么缘分的,但逛逛总是无妨。”
薛生白也注意到了,那些和尚,的确频频对他们行注目礼,其中有几个,目露精光,显然有功法根基。
他也听说大杲禅师会什么驱魔辟邪之法,曾在沪上皇宫奠基之时,立下九龙柱,据说能保一国气运。
“他们瞧的可能是,鼎鼎大名陈家大小姐,舍钱只舍一枚铜钱,等着跟你要钱呢。”
“我是瞧你只舍一枚钱,客随主便,我也不好多过你呢。”
“我这一枚钱,可有说法的。”
“什么说法?”
陈慧心今天穿了一身素色衣裙,是沪上女学生很时兴的那个长裙白衫,禅林中日光斜射,打碎光班到她脸上,便更有几分聪慧灵动之气。
这女孩不到二十便将六壬仙卦修炼到百年一遇的地步,并且帮着陈家在沪上立下如此之大的基业,的确聪慧。
但慧极易夭,同样也是命运。
这尤其让陈慧心身上多出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气质来。
“你看什么?”陈慧心问。
“想你的病。”薛生白说。
陈慧心笑了:“我倒是在想: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真是聪慧啊……薛生白不禁有点欣赏眼前这个女孩了。
陈慧心又说:“难得今日有闲情出来,小薛神医,不如我请你去听曲?”
“好啊。”薛生白点头。
“我们去满庭芳,今日徐小香先生在那开嗓。”
……
满庭芳。
是沪上赫赫有名的一家戏院。
今天正好有名伶徐小香献唱。
知道陈家大小姐来了,徐小香还特别在开唱前,到这边拜会了一下。
薛生白并不知道这位会被画入鼎鼎大名的《同光十三绝》画谱,留传千古,只是觉得这一位气势非同常人,有前世大明星的架式。
“陈小姐能来听我的戏,是我的荣幸,今天小徒也会上台,望陈小姐多多捧场、多多照顾。”
徐小香对陈慧心说话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有点卑微。
这个时代,戏子可不像是薛生白前世明星那么气派和有地位。
戏子地位,在这个时代,就如同是一件摆设,平素里喜欢它,珍视它,把玩它,但若遇事端,最容易碎的,还是它。
而陈慧心是拥有半个上海陈家的大小姐,她与徐小香地位之差别,何止云泥。
随着徐小香介绍,程蝶仙就跪下向陈慧心磕头。
程蝶仙已经上了妆,依然能看出妆后一张十分娇媚的脸,方才她很是偷偷瞥了薛生白好几眼,大概在猜,这位是谁,怎么长这么漂亮,和陈家大小姐又是什么关系。
程蝶仙和陈慧心差不多大,但程蝶仙这头,磕得双方都没啥疑问。
程蝶仙甚至还喜孜孜的,站起后明显眼角眉梢带着兴奋。
因为陈家大小姐受她这个头,就证明人家愿意看她,甚至愿意捧她,陈家家大业大,从手指缝里露出一丁点,就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的。
徐小香带着程蝶仙回后台。
陈慧心向薛生白说:“我平素也就这点爱好,因为身体不好,既不能运动,也不能远游,只能听听戏,喝喝茶,了了残生。”
薛生白说:“别天天活啊死的。有我在,你死不了。”
陈慧心望向薛生白一眼,有笑意自心底涌出,便笑着说:“那我可得先谢谢小薛神医了。”
“也不必客气。”薛生白忽得有个想法,“如果你的病全好了,又会怎样?”
陈慧心说:“我患的是绝症,求鬼医与你,也不过是想着能多活几年,少点病痛,至于痊愈,绝无可能。”
薛生白说:“如果真能好呢?”
“那得十年前好,免得我爹为了让我活下来,送我去学道,如果今天好,那些我修道学法损伤的阴德不知道何处去,说不定就会变成一道天雷,直接把我劈死。”
薛生白点点头,这和他的料想一致。
这时,台上徐小香已经开嗓,两人便不说话了,喝茶吃瓜果,听着戏。
戏院内的伺候像是长在陈慧心身边一样,时刻盯着陈大小姐有什么需求。
薛生白听着昆曲,没听懂,瞧瞧今日曲牌,徐小香唱的是《牡丹亭》,这故事他倒知道,但昆曲来唱,确实不懂。
但挺好听。
徐小香唱了三段。
获得满堂彩。
然后便是程蝶仙上台。
虽然薛生白不懂昆曲,但程蝶仙的确与徐小香相差较远。
这是技艺之差,亦是经验之差,还是台风之差,徐小香站在那,便能吸引满堂目光,到程蝶仙时,台下听众已经开始走神,交谈声渐起。
“闭上你们的鸟嘴!”
忽得有人嚷了起来,豪横之声,响彻全场,所有人都望过去,就见一个年轻人正站在那,扫视四方,状极嚣张。
程蝶仙被吓得住了嘴,这可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而她也不认识此人啊。
“谁再嚷嚷老子崩了他!”
年轻人睥睨全场。
“接着唱!”
他又对程蝶仙说。
“别唱那些叽叽歪歪的,给老子换个十八摸~”年轻人调笑程蝶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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