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大堂,张蕤满脸堆笑,对李安道:“李随军使今日将犯案之人斩于街口,着实为百姓出了一口气,如此刚正不阿,为民做主,实乃真英雄,真叫人佩服。”
说完,给李安行了一礼。
李安连忙起身,回礼道:“张司马过誉了,李某匹夫而已。”
“是李随军使过谦了。”张蕤拉着李安坐下,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不过毕竟是杀了平卢军的牙兵军校,平卢军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现在你若回去,保不齐平卢军的人对你下黑手。张某斗胆请李随军使暂住寒舍,等风头过去再出门,如何?”
杨师厚道:“在宣武军中都不安全,为何到了司马府上,反倒是安全了?难道一个司马府,比……”
“二弟!”李安打断杨师厚,道:“张司马也是为了我着想。”
说罢,再度起身,给张蕤行了一礼,道:“如此多谢张司马了。”
张蕤道:“能为李随军使这样的英雄做点事,是张某的福分,李随军使不必客气。”
李安道:“那我这几个弟兄呢?”
张蕤道:“我府上有个偏院,虽然不大,但住你这些弟兄,应该勉强可以。”
李安道:“多谢张司马,我和弟兄们的所有花销,张司马都记在帐上,到时候我一并付给您。”
“到时候再说吧。”张蕤含糊带过,起身请李安随他前行。
李安也不在意,起身跟上。
不多久,一行人到了司马府。
杨师厚观察司马府的位置,立时便明白了,为什么在司马府比在宣武军中安全。
平卢军在城西,司马府在城东角落,中间只有一条街可进入司马府,而这条街上,驻扎着宣武军。
换句话说,平卢军想来司马府杀李安,就要越过宣武军。
不过,虽然司马府的位置平卢军不好进来,但他们也不好出去。
他们相当于被软禁了。
明白过来后,杨师厚不由得带了火气,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李安却是毫不在意,和张蕤有说有笑,一道进府。
李安一行人,就暂时在司马府偏院住了下来。
……
次日,张蕤匆匆回府,进了大门,听到熟悉的琴声,立时放慢了脚步,“闲庭信步”的走到弹琴的张惠面前。
张惠抬头看了一眼张蕤,笑问道:“阿爷有什么喜事吗?”
张蕤道:“穆节帅和忠武军都到了。穆节帅带八千兵驻扎在城北,忠武军由张自勉领军,带兵七千,驻扎在城西。”
张惠顿了一下,琴声也跟着断了节奏。
“那随军要籍倒真是个奇人。”张惠嘀咕了一句,继续弹琴。
……
司马府偏院里。
坐在石凳上擦长枪的李安听到琴声断了一下,也停止擦枪的动作,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又有佳音入耳,可惜被人所扰。”
一旁的杨师厚疑惑道:“阿兄还懂音律吗?”
李安道:“我一直以为,不懂音律的人听曲才是最纯粹的,不需要去辨别技巧,不需要去思考有什么意义,只管去听好不好听。”
“这么说,阿兄也不懂了。”杨师厚释怀的笑了笑,转道:“不过阿兄也真是心智坚定,明明知道我们是被软禁在此,却还有如此闲情雅致。”
李安道:“放心吧,会有人来请我们出去的。让弟兄们好好操练,出去之后,我带大家大展身手。”
杨师厚道:“阿兄宽心,弟兄们从未松懈。”
李安点点头,起身练起长枪。
只见李安闪转腾挪,既矫健如虎,又有力拔山兮之势,手中长枪挥得虎虎生风,如蛟龙出海。
李安练了一阵,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一个回马枪向背后那人刺去。
来的是个女子,见李安突然长枪刺来,愣在原地。
李安及时收手,打量了女子一眼。
只见这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肤白如雪,眉如新月,一双桃花眼摄人魂魄,两瓣红唇如花闭合。
李安前世即便看过许多由四大邪术改造的美女,还是被眼前这姑娘的美貌所惊艳。
而这姑娘,正是张惠。
李安愣了愣神,道:“某惊吓了姑娘,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张惠也细细打量了李安一眼,道:“司马让给各位军爷送来些点心,小女子不请自进,叨扰了军爷,是军爷手下留情,小女子多谢了。”
李安这才注意到张惠穿的是丫环的衣服,道:“放这儿吧,多谢。”
“是。”张惠将点心放到院中石桌上,站在一旁。
李安又趁张惠放点心时,扫了她一眼,留意到她身形有些单薄,手指修长。
李安道:“怎么,你要等我们吃完吗?”
张惠道:“各位军爷用完点心,小女子要把餐具收回去。”
“哦。”李安落座,吃了一口点心,思索片刻,问道:“这位姑娘,你觉得什么是乱世?”
张惠道:“朝廷党争,宦官专权,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李安点点头。
张惠反问道:“军爷以为呢?”
“不确定性盖过确定性。”李安回道。
“嗯?”张惠满是疑惑。
李安解释道:“在治世,辛勤劳作,基本会有收成,遵纪守法,一般都会平安。但在乱世,一切都是极其不确定的,今年宋州百姓种的地,已经被毁坏,遵纪守法的人,很多都被杀死。而像你……”
李安看着张惠,接着道:“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明日也有可能流离失所,”
张惠开始思路跟着李安的话走,直到李安说出“千金小姐”时,她神色一惊,道:“什么千金小姐?”
李安道:“你虽然穿着仆人的衣服,但言行举止,都像贵人家的千金。而且,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你的手,你的虎口、手掌都白白嫩嫩,吹弹可破,根本不像做过粗活,反倒是手指上有茧,应该是弹琴留下的。刚才外面弹琴的可是姑娘你?你应该是张司马的千金吧?”
张惠听到李安的分析,瞬间涨红了脸,心里一阵胡思乱想:“我扮成仆人进来,他会不会以为我想用这种方式接近他?什么?弹琴?他会不会以为我故意弹琴给他听,以此引诱他?我才不是那种人!”
想到此处,张惠哼了一声,娇嗔道:“自以为是,讨厌死了!”
说罢,红着脸隐开了。
李安一脸懵逼,转头看向一旁默默看戏的杨师厚。
杨师厚也是一脸茫然。
李安问杨师厚道:“我分析得不对吗?”
杨师厚茫然点头,道:“有理有据,很对。”
李安道:“那她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杨师厚非常真诚的摇头。
“可能是有病。”李安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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