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连郡，广临县，姜川，工籍庶民……你来县司徒衙？”
县司徒衙门口的一张案几前，一名褐衣县卒从姜川手中接过验传，翻来覆去查验一番后，眉头渐渐皱起。
不等姜川反应，竟是直接抄起验传朝姜川丢了回去。
“小子眼瞎吗？县司空衙在隔壁，快滚吧！”
姜川眼疾手快将验传收起，这才开始打量眼前的县卒。
此人身上星力微弱，但也是一名名副其实的星象师。
面相方正，左右眉一高一低，配上宽阔的鼻翼和一对绿豆小眼，活脱脱就像他前世见过的某个搞笑表情包。
虽说此人躁狂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姜川好歹见识过县司空衙的邓县卒，倒是对县卒的素质见怪不怪了。
还是耐下性子解释道：
“大人，我就是来参加县司徒衙的执器科举的。”
那高低眉县卒眉头一拧，刚要发作，却见不远处一名身材姣好的襦裙少女，循声走了过来。
“无知，县司徒衙掌一县之农粮税赋，所执星器更是与圣器司徒圣簋一脉相承，你一个小小的工籍庶民，如何能参加农事科举？”
姜川闻言有些惊讶。
此女肌肤胜雪，气质绝佳，虽身怀凶器，却并不显得咄咄逼人。
他反复观察此女身上的气息，确认只是一名快要突破成星象师的凡人罢了。
没想到，气场竟是如此之大。
此女方一开口，周围刚掀起的议论声顿时便低了下去，可见其身份非同一般。
就连那高低眉县卒也不再言语，只是颇为不屑地朝姜川“嗤”了一声。
姜川下意识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县司徒衙前，像他这样一身工籍庶民装扮的，竟是只有他一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就释然。
在重农抑工的缙云王朝，工籍庶民的社会地位还远不如农籍庶民，只有在掌管水利工事的县司空衙才能得到重用。
而县司徒衙掌管农粮税赋，下设农事科举，他一个工籍庶民在这里，的确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在旁人眼中，他来县司徒衙参加农事科举，可不就是不务正业、好高骛远的典范了。
“多谢姑娘告知。不过在下还是打算先试一试县司徒衙的农事科举。”
姜川并没有在意襦裙少女的态度，还是拱拱手谢过了对方的好意提醒。
谁知，此女见姜川并未听劝，竟是脸色一沉挡在了他的面前。
“冥顽不灵！”襦裙少女柳眉微蹙，目光却一刻都未从姜川左手的储物戒上移开，“告诉我，你的推爵人是谁？”
姜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此女之所以找他搭话，就是冲着怪老头送他的储物戒而来的。
由于刚升级完永久词条就匆匆赶来县司徒衙，他一时忘了用太阴之力遮掩储物戒。
否则，别说此女只是一个凡人，就是寻常星象师也别想看破他的太阴之力。
“推爵人？”
姜川不留痕迹地将储物戒完全遮掩，一面努力搜索记忆。
这才依稀想起，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说法。
在阶级分明的缙云王朝，庶民想要跃升到士阶，唯有参加执器科举，以最终成绩进行论爵授官，成为执器士。
县级科举为分科科举，三甲可论庶士爵，授县卒、衙役等官差；次甲可论下士爵，授县司衙属官；头甲可论中士爵，授县司衙级正职。
郡级科举为合科科举，三甲可论上士爵，授县级属官；次甲可论邦士爵，授县级正职；头甲可论元士爵，授郡司衙属官。
殿级科举为全科科举，三甲可论下大夫爵，授郡司衙正职；次甲可论中大夫爵，授郡级属官；头甲可论上大夫爵，授郡级正职；
至于再往上，公卿之爵皆有定数，都是由皇帝直接论爵授官，并不在执器科举的范畴。
庶民成功论士爵后，便有资格建立士族。
也就是说，执器科举能让一个底层民籍家族从此一飞冲天，子孙后代都能享受士爵之禄。
就连其凡人后代，都能从此享受庶士爵位。
此举看似完全打通了庶民跃升阶级的通道，然而事实上，那些即得利益者岂会愿意看到那些庶民，成为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
于是，在执器科举在各郡县执行过程中，就有了心照不宣的灰色一环。
那就是推爵人。
庶民家族只有依附于某个士族，才能让该士族派出族中子弟，成为庶民家族应举者的推爵人，为其论爵授官的过程增添筹码。
各郡县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郡县各衙虽然不会将推爵人当成参加执器科举的必要条件，却会在科举成绩公布，最后论爵时，将没有推爵人的应举者降爵一等。
比方说，那些好不容易获得二甲排名的天才星象师，本该论下士爵，授县司衙属官。
可一旦降爵一等，便只能论庶士爵，授个县卒之职替县衙卖命。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何止区区俸禄可以衡量。
至于那些好不容易够入第三甲，原本能混个庶士籍的庶民星象师，若没有推爵人，更是直接以论爵失败处置，与那些落第之人没有半点区别。
也就是说，对于大多数出身庶民家族的星象师来说，除非找到士族依附，才能拥有推爵人的支持，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姜川所在的姜家，只是一个寻常的工籍小家族，不像农籍家族还能给士族照料禄田，哪里有士族看得上。
不过想明白这一层后，姜川倒是能确认眼前这名襦裙女子的身份了。
此女身为凡人，之所以如此受人尊敬，必定是某个士族的庶士子弟，也是该士族派来县衙科举的推爵人。
只是他没想到，此女不但认出了自己手上的储物戒，甚至还因此脑补出自己背后有推爵人。
“抱歉，我没有推爵人，这位姑娘可愿做我的推爵人？”
姜川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推爵人涉及到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一查便知。
他可不认为单凭一枚储物戒就能糊弄过去。
反倒如实相告后，万一此女愿意做他的推爵人，那就更好了。
虽说他参加执器科举意在获得【执器士（白色）】词条，但推爵人能让他不被降爵，获得更高的士爵，何乐而不为？
不然的话，他参加县司衙的执器科举，顶了天也只能论下士爵，做个县司衙属官罢了，万一那邓县卒将自己告发到县司空那里，还是会有不少麻烦。
只是姜川万没想到，那襦裙女子闻言后尚且低头不语，看似在思考自己的提议，其身后不远处一名白袍星象师，却是抢步至他身前，冲他劈头盖脸喝道：
“放肆，小小工籍庶民竟敢对仓小姐不敬，还不快滚出县司徒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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