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县城外，鲜卑攻城已有数日。
傅燮等人虽是以命相守，可到底难逆大局，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城外，鲜卑大汗和连帐中，这位志得意满的鲜卑大汗正与爱将弗如建商议明日的攻城事宜。
和连岔着腿，倚靠在身前的木案上，开口笑道：“昨日那些汉军还有些骨气，只是太弱了些，比当年那些出塞的汉军远远不如啊。”
原来昨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股汉军，人数不多，几十人而已。
这些人衣甲杂乱，行军布阵更是毫无章法，倒是颇为勇悍，厮杀起来全然不顾性命。
想来是附近乡里之间的人物，得知灵州县为贼所攻，这才前来相救。
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这些人被和连亲自率军击破，为首之人，更是被枭首示众，令人拿到灵州城下炫耀，以弱城中士气。
和连口中所说的出塞汉军，指的自然是昔年出兵塞外，反击鲜卑的夏育等人。
檀石槐大破汉军时，他身为檀石槐最钟爱的儿子，就随在其身旁。
他亲眼看着那些当年在段颎等名将带领下纵横无敌的汉军，于塞外大败亏输，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南返。
这也是他为何如今如此看轻汉军的缘由之一。
弗如建虽是个粗莽武夫，可作为和连心腹，自然也知大汗的性子，立刻吹捧道：“大汗勇武盖世，莫说昨日那些汉军，即便是段颎老儿复生，亲自带兵前来，也绝不是大汗的对手。”
和连对此颇为受用，猛然一拍身前木案，大笑道：“说的不差，可惜汉朝统兵之人皆是碌碌无为之辈，再也没有段颎这般名将了。不然我定然要斩上一两个与你看！”
弗如建自然是又连忙吹捧，称颂可汗用兵无敌于天下。
闲谈过后，两人聊起正事，弗如建道：“廉县那边几日没有消息传来了。大汗，廉县城中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原来之前弗如单隔三差五的就会遣人来汇报廉县城中的局势，可这次却是多日不曾有人来了。
弗如建是弗如单的兄长，自然会在心中担忧。
和连却是满不在意，“不必担心，阿单是我鲜卑勇士，这北地郡中，谁人是他对手？想来只是路上多事，有些耽搁了。”
见和连如此说，弗如建只得将心中的担忧压下。
和连双手按住身前桌案，笑道：“如今灵州县城破在即，等击破灵州，咱们立刻便回返。”
弗如建沉声道：“既如此，明日建愿为先锋！”
和连点了点头，弗如建勇悍，往日里常常破阵先登，正是作为明日破城先锋的最佳之选。
他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拍了拍弗如建的肩膀，“明日你统两千人马攻城，我自率千人在后为你策应，一战当下灵州城！”
弗如建沉声道：“明日誓破灵州城，不破，必提头来见！”
和连先是壮其勇，随后大笑道：“有这北地郡的大胜，日后回到塞上，我却要看看，还有谁人敢非议本汗!”
他不满自己兄长魁头，已经很久了。
这次回去，是时候剪除此人了。
塞上异族，无甚道德。
父杀子，子杀父。弟杀兄，兄杀弟，寻常事尔。
唯有四字，才是他们信奉的唯一真理。
强者为尊。
……
夜色深深，灵州县县令楚休辗转难眠。他披上衣服，和其妻王氏通报了一声，出门而去。
他去寻的自然是傅燮。
如今鲜卑在外虎视眈眈，能让他安心几分的，也唯有傅燮了。
傅燮这几日忙于城中守卫，早晚守在城头上，昼夜难眠。今日其难得返回家中，正坐在院中苦思破敌之策。
得知楚休来访，两人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
楚休顿住脚步，笑问道：“南容，还能支撑几日？”
他虽将守城之事全都交由了傅燮，可这几日下来，他对此事心中多少也有些估量。
灵州城，大抵是守不住几日了。
傅燮也是顿住脚步，沉声道：“今日见城下的鲜卑人调动，明日他们应当会大举攻城。”
“明日吗？”
楚休神色不变，当日鲜卑兵临城下，他便早已想到会有今日。
有死而已。
庭中圆月碎又圆。
他望向傅燮，笑道：“南容，勿忘当日城上之约。”
傅燮沉声道：“燮不敢忘！”
楚县君点了点头，举目望向天上明月。
不知为何，他觉的明月今日格外圆。
……
灵州城西南，一支骑军正在疾行。
“仲颍，今日行军何其之速也？”
河东郡守董卓身侧，盖勋与其并鞍而行，语带嘲讽。
原来董卓早已派出探马去探查灵州县的消息，几日前得了回报，立刻便督军朝灵州赶去。
按董卓的筹谋，待到他率军赶到城下之际，正是鲜卑因力战多时，而战心松懈的最为疲惫之刻。
以他凉州骑兵之精锐，自后袭之，击敌无备，即便鲜卑军人数众多，却也有取胜之机。
故而此时盖勋虽是出言讥讽，董卓却也不恼，只是笑道：“元固，你心怀怨气，那便多杀上几个鲜卑人，也算是为北地郡惨死的百姓报仇了。”
盖勋神情复杂的望了董卓一眼，沉声道：“仲颍，你不杀人，旁人却因你而死，难道你心中真的半点也不愧疚吗！”
董卓神色坦然自若，转头顾笑道：“旁人死与不死，干我何事？卓不过凉州一武夫罢了。”
……
灵州城西北，同样有一支骑军正在疾行。
当先一骑，座下赤兔猩红如火，手中画戟低垂。
在其身侧，此次同行的唯一谋士陈勋劝说道：“奉先，我思来想去，你那个计策太过弄险，不如再重新筹谋一二。”
陈勋本就是个喜爱奇谋妙策，偏爱弄险的人物。
如今连他都觉的吕布提出的计策极为弄险，可知其中凶险。
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吕布却是朗声笑道：“战阵之上，越是怕死，越是早死。我辈武夫，若想建功立业，不搏命，又能如何？与那些名门子弟相比，你我所有且仅有的，只有这条命啊！诸君，我所言可对？”
魏续等人在旁轰然而笑，大声呼应。
陈勋揉了揉额头，苦笑一声。
这次回到并州，少不得又要被赵甲那个刻板的家伙训斥一顿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