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一行得了洛阳有人回返的消息,匆匆赶回县里。
“你等不曾去过洛阳,着实可惜了。依我看来,男儿一生若是不曾去过洛阳,实在愧为男儿。”
正堂里,那个名叫陈敢的并州游侠儿,正在给众人讲解一路上的见闻。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首要的是心思活泛,言语便给,至于武艺反倒是其次。
便是吕布这般人物,你要他路见不平,事事以武力取胜,一路打到洛阳去,只怕也要折损在半路上。
所以这陈敢既然能被吕布选中去洛阳打探消息,口才自然不差。
此时陈敢学足了吕布给他们讲故事时的做派,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块方形木头,暂做惊堂木用。
“旁的且不说,只说那洛阳城!此地乃是天子脚下,人物风流!”
陈敢啪的一拍惊堂木!
“先说这洛阳的官吏!可说是冠盖云集,官员成片。便是随便扔块石头,砸到的最少都是个几百石!像吕君这种百石吏,便是连被石头砸都排不上喽。”
众人轰笑。
连在门外偷听的吕布等人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百石吏,在洛阳城中确是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的人物。
“再说洛阳城中的市!各种珍宝,各地美食,只要你等能想到的,洛阳市中无不尽有!”
所谓市,与后世的市场大致相同,都是商贩们集中贩卖商品的所在。
这次堂中众人没有发笑,反倒是露出向往的神色。
并州边境,又是久战之地,市上所卖的,自然也多是战马、兵刃等物,与洛阳的应有尽有远远比不得。
陈敢见众人出神,啪的又一拍惊堂木。
“嘿,我再来与你们说些最紧要的,且说那西域的胡女……”
此时吕布轻咳一声,带魏续等人入内。
见吕布等人到来,堂中众人连忙散开,各自去找事做。
陈敢站起身来,将那块当做惊堂木的方形木块握在手里,藏在背后。
吕布扫了他一眼,只做不知,随后将众人都召了来。
见众人来到,吕布这才开口问道:“阿敢啊,听闻你这次洛阳之行,收获颇多?”
曹性等人嘿然而笑。
陈敢涨红了脸,挠头道:“洛阳好是好,可东西实在贵了些。下次再去,吕君还是要多给俺些钱。”
吕布先是咳嗽一声,随后摆了摆手,“居洛阳本就大不易,下次就不要去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玩笑一阵,便开始说起正事。
原来当初吕布在袭杀王喜之后,便派了陈敢等人去往洛阳。
他虽然隐约记得王甫之死就在今年,可准确时日却是记不得了。
此事原本只是他准备的一个后手,提防的是王甫那个养子王吉突然发失心疯,要为王喜报仇。
只是事情近来却有了变化。
之前在蔡邕的送别宴上,蔡邕得罪了五原郡守王智,此人是王甫的弟弟,素来睚眦必报。
如今蔡邕已然返乡,那他的怒气自然要发泄到吕布这个蔡邕弟子身上。
退一步讲,汉时最重孝义,如今有人辱及其师,即便王智不来寻他的麻烦,吕布却也不能轻易放过此人。
当初有人侮辱夏侯惇的老师,夏侯惇怒而杀人,就是这个道理。
可以刚而杀人,不可懦而无为,汉时风俗如此。
说来吕布也是可怜,好不容易成了蔡邕的弟子,半点好处还不曾得,却先要面对一个棘手的对手。
不过,却也不能说半点好处都不曾得。
毕竟,蔡邕走前赠给他的张芝笔还在身前的桌上。
“那王甫已然死了!”
喝了口热汤,陈敢开口就是一个大消息。
王甫已死,对吕布来说自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陈敢咳嗽一声,不自觉的将身后的惊堂木拿了出来,随后放在桌上,抬手便要拍下去。
他猛然醒悟过来,讪讪的望向吕布等人。
吕布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得了自家游徼的允许,陈敢深吸一口气,便开始讲述起事情经过。
“当日俺得了吕君之令,便昼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去洛阳,到达洛阳时已是三月末。方及四月,洛阳便出了几件大事!”
众人知他讲到关键处,无不屏气凝神。
“洛阳出了日食!而太尉段颎以日食自劾!恰在此时,尚书令阳球迁为司隶校尉!”
段颎乃是凉州三明之一,是闻名天下的大人物。其人在边州十余年,屡立战功,在幽并凉这些边州尤为知名。
是边州武夫的代表人物之一。
只不过武夫历来不受士人看重,甚至多有排挤,段颎也是如此。
所以到得后来,他只得阿附宦官,斩杀太学生,以此得获三公之位。
而汉时,一旦天有异象,往往要由三公来背锅。
众人一时不知陈敢为何要将这几件事放在一起。
唯有赵甲叹息一声,“如此看来,王甫死的不冤枉。”
众人一怔。
赵甲解释道:“我常听闻,那阳球对王甫父子早有不满,常言,若是他做司隶校尉,定不能容王甫父子。”
之前赵甲一心仕途,所以对洛阳的人物极为关注。
“段颎与王甫父子交好,而段颎曾为司隶校尉,洛阳城中多有党羽。若段颎在朝,要对付王甫父子,只怕不易。”
众人将事情联系起来,不禁后背一凉。
吕布叹息一声,“如此说来,背后原是天子的谋划。”
若无灵帝在背后支持,区区一个阳球,如何能搬倒一个天子宠臣,和一个累有军功的三公。
见众人不再开口,陈敢这才继续道:“其后阳球果如所言,先后收段颎、王甫等人入狱。”
“随后,鸩杀段颎于狱中。”陈敢叹了口气,“可惜段颎一代名将,不得死于疆场,却死于狱中。”
吕布等人也是叹息不已。
边地男儿,多是听着凉州三明的事迹长大,这三人也是他们不少人追逐的目标。
陈敢继续道:“既杀段颎,阳球自也不会放过王甫父子。他先是将王甫父子拷杀于洛阳狱,随后又分裂王甫尸体,悬于夏城门!”
众人闻得阳球行事如此酷烈,皆是一阵沉默。
吕布叹息道:“阳球如此作为,只怕难有好下场。”
陈敢点了点头,“吕君说的是,在除去王甫父子之后,阳球欲要再除曹节、张让等人。故而有豺狼当道,安可复问狐狸之语。”
“只是天子不从,其后更是从曹节等人之言,去其司隶校尉之职。”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仅仅坐在此处,听过此事,便要后背发凉。
一场争斗,无数性命,唯有天子才是赢家。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天子凉薄,乃至于斯!
只是不论洛阳争斗如何,吕布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那王智,可曾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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