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多出精兵,幽并突骑、凉州大马,素来闻名天下。
论打,边境的游侠武夫虽未必能一个打十个,可一人最少也是能打上几个的。
当然,首先要吃饱。
王喜等人人数虽多,可对常年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并州人来说,不过是些乌合之众。
所以要杀他们不难,难的,是如何善后。
此时按照吕布的吩咐,魏续等人正在处理凶案现场。
去掉这些死人的衣衫,做成被劫掠而死的样子。
吕布则斜靠在路旁的树下,手中把玩着那把新得手的长剑。
以此剑之锋锐,只怕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好东西,从来都是一分钱一分货,汉时之人,还是很讲诚信的。
亭长沈仲蹲在一旁,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方才多方劝阻,说要谋定而动的是他;一马当先冲进去,率先杀人的也是他;杀起人来半点也不手软,甚至乐在其中的还是他。
吕布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位沈君真是生在了个好时候,如果生在许多年后,青山病院肯定有他一个床位。
“奉先,如今人也救了,赵乙逃难江湖去了。王家子也杀了,咱们接下来又当如何?”沈仲站起身来,长叹一声,“依我看来,咱们还是也逃难江湖去吧。我在幽州有一故交,此人慷慨侠义,定能收留我等。”
听到幽州二字,吕布心中一动,莫非是他?
他笑问道:“既然是沈君故人,定然是名闻幽并的豪杰,不知却是谁人?”
“这是自然!此人是一等一的豪杰!”说起此人,沈仲一改沉闷之色,多了几分自豪,“乃是幽州名门,白马长史,公孙伯圭!”
原来是公孙瓒。
想来也是,如今这个时候,刘备多半也只是和吕布一样,闻名县里之间。
至于名扬州郡?以他们的出身,都不是件易事。
“公孙白马之名,布也早有耳闻。”吕布称赞一声,微微仰头,“当年空亭破贼之事,布亦神往。”
所谓空亭破贼,说的是昔年公孙瓒任辽东属国长史时,曾带数十骑巡视关塞,遇数百匈奴游骑,公孙瓒不退反进,退入空亭后复又杀出,以疑兵之计,大破匈奴游骑。
此事倒是和昔年李广疑兵退敌之事颇为相似。
想到公孙瓒,吕布有些出神。
只看公孙瓒的前半生,倒也不愧豪杰之名。
由此发散开去,他的宿敌袁本初又何尝不是如此?
“奉先,早作决断!”沈仲在一旁催促起来,“若是天明事发,只怕再想要逃难江湖,却也是不能了。”
吕布侧过头,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沈君忘了吗?并州是并州人的并州。”
……
“沈君,如此说来,你对王喜等人被杀的事并不知情?”
武阳亭里,成宜县尉李富一早就飞马而来,一身尘土,满脸汗水。
县尉,掌一县兵事,调查王喜等人被杀这种大案,自然也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至于他为何来的如此之急?
他自然不会告诉沈仲等人,如今县令赵君正急的在县寺里团团转。
沈仲强压心中恐惧,按照之前吕布的叮嘱,应道:“不知。”
当日王喜等人是自武阳亭南返,李富前来询问,自然也是应有之义。
其实他已经有所猜测,赵乙的事他也有耳闻。
如今王喜等人横死,却没有寻到赵乙的尸体,那王喜等人到底死于何人之手,其实并不难猜。
见从沈仲口中问不出什么,李富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李君且慢!”沈仲忽然开口,“李君,为何王喜等人是南返,而不能是北去呢?其人久在中原,突然想要北去见识一下我并州的塞上风光,却也并非稀奇事。”
李富猛然转头,死死盯住沈仲,“北去?”
“不错!自前年朝廷北征檀石槐失败以来,边境武备废弛,鲜卑屡屡南下劫掠,便是朝廷也不能制之!”
此时沈仲已没了方才的怯懦,“王喜等人在北去途中遇到南下前来劫掠的小股鲜卑人,被其劫掠而死,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口中所说的朝廷前年出征鲜卑一事,指的是在熹平六年八月,朝廷令藏旻,以及段熲故将夏育、田晏,分三路,各带万余骑,出兵塞外,讨伐鲜卑。
此战的结果却是大败亏输,诸将仅以身免,甚至连所持的节都丢在了鲜卑。
须知这三万余骑都是边军之中的精锐,此战之后,朝廷再也无力制止鲜卑南下。之后鲜卑屡屡入寇幽并,边郡损失惨重。
尤其是今年,如今不过才三月,鲜卑已是几次入寇。
而这场战事的起因,仅仅是因为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因为犯了法要被治罪,为了将功折罪贿赂了宦官王甫,使其撺掇汉灵帝向鲜卑开战。
这也是吕布敢动手的原因之一,因此战而死的并州人不可胜数,并州人皆恨不得将王甫生吞活剥。
听了他的解释,李富沉吟半晌,随后抬头,又深深的望了沈仲一眼,“若是为鲜卑所袭,在咱们并州地界上倒也是寻常事。只是县君那里……”
“李君,并州终究还是咱们并州人的并州!”沈仲循循善诱,“王喜那般人物,死也就死了。难道你还要捉拿自家仁义子弟,为其抵命不成!县君是外州人,难道你李君他日也要远离故土,去做外州人不成吗!”
李富哑然。
汉时人乡土观念极重,沈仲此话一出,却是让李富无法辩驳。
而随着他这句话出口,站在院中偷听的吕布赞许的点了点头。
稳了。
沈仲这段自由发挥的话含金量极高。
是个人才。
果然,如吕布所料,在一阵沉默之后,李富应下回去说服那位赵县令。
“奉先,真良谋也!”
待李富走后,沈仲抚掌而笑,极为开怀。
只是在笑了几声之后,他复又面带愁容,“也不知李君能不能说服赵县令。”
吕布笑道:“沈君可安心,李君要说服县君不难,县君乃是名门出身,自通大义。”
对于李富能不能说服那个赵县令,他确实并不担心。
一来,因为这里是并州。
他相信,赵县令是聪明人,自会入乡随俗。
二来,他还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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