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澄橙的选择

  山为信中所说,他已经到金陵了,并在金陵的金隅观中落脚。到了几日,已做了一场法事祈福。后续预备在金陵置办一些土地作为观产,挂在清辉道长名下。然后将土地租赁给临近的农户们,只收三分税。又见阿萌信中写的山海关诸事,一一做了回应。

  阿萌看完信,铺了纸,叫澄橙研墨,她准备回信。见澄橙身着黛青色小夹袄,挽起的袖子里露出藕白一段手腕,持了墨块研墨时更衬得胳膊莹白如玉。笑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都说红袖添香,古人诚不欺我。”

  澄橙见她高兴,便大着胆子道:“郡主莫要欺我不识字,这原是陆放翁思念亡妻的句子。”

  阿萌不成想澄橙竟懂,不觉来了兴致。:“妹妹可读书不曾?”这原是《红楼梦》中宝玉初见黛玉时的问句。她近日学得字多了些,已经开始看书了。

  澄橙笑道:“郡主快别难为我,我一见书本子便脑子疼。只盼着学几个字,能读懂账本子就阿弥陀佛了。”

  阿萌闻言,倒有些稀奇:“你竟不想读书?”

  澄橙想了想,晃了晃脑袋。“我见了书本就觉得头疼,若是看个话本子还能多看两眼,却也不沉迷上瘾。相对来说,我更爱看账本子。今日核对出几抬箱笼,明日搬出几匹布料,后日又买了几张皮子。若是收拾整理出一样物品来,我便觉得快乐,若是郡主再赏我几件首饰,我觉得欢喜极了。”

  香茗打趣她:“你竟是个钱串子托生的不成?这般财迷。”

  阿萌点了点香茗,笑骂道:“你莫笑她,你还不是拿不得书本子?若不是你不爱管账,咱们院子里的东西也不该都压在澄橙身上,瞧瞧,我见她鬓角都秃了些。”阿萌自开始学管家,长公主便将她的院子扔给她自己管了。张晋本还觉得为时尚早,怕阿萌管的不好倒出了差错。被长公主一眼瞪了回去:“就是个小院子,如何能出得了差错?还没开始管,便开始惦记着出错了。”张晋见长公主生气,迅速一缩头,马上同意阿萌自己管她的院子。

  香茗听了忙念佛:“阿弥陀佛,澄橙施主大善!改日我定给你多买两瓶桂花油!”

  屋里笑作一团,澄橙揉着肚子说:“笑得我肚子痛!你们少来打趣我,原我就是这一抿子的能耐。我偏就爱听些家长里短,我且问你们:咱家老夫人院子里借住着的那个表姑娘她母亲的生辰是哪一日?”

  阿萌目瞪口呆:“这也太远了些!银棠表姐的娘,那该是我。。是我。。”

  澄橙得意道:“银棠表姑娘是咱们老夫人娘家大哥家的小孙女儿,她爹也就是郡主的表伯父,她娘就是郡主的表伯母了。这位表伯娘太太是十一月初八的生辰,山海关离京城几百里的路程,便是快马也要走七八天。如今已是九月末,姑娘很该准备了生辰贺礼叫人跟着家里的贺礼一并送去了。”

  阿萌闻言,忙放下笔,站起来给澄橙行了一礼。唬的澄橙连忙跳开,又跪在地上回了两个头:“郡主这是做什么!折煞奴婢了!”

  阿蒙正色道:“这礼该行,若不是你记得这么清楚,我就要错过表伯娘的生辰了!虽是谁家都不差这一两件物件。到底我跟银棠姐姐好了一场,却连人家娘的生辰都不送礼物,银棠姐姐定要怀疑我对她是否真心。若是因此疏远了我,怕是比窦娥还冤。”

  澄橙听完,眼珠转了转说:“那不若这样,以后这些生辰、喜丧都由我来给郡主记着,提醒着郡主。这样我长长久久的留在郡主身边,郡主总也离不得我。”

  阿蒙很是赞同:“你本就喜欢这个,日后便都拜托你了。连带着咱们院子里的东西,也一并交给你打理着。”

  澄橙听完,倒笑着回绝了。“郡主容禀,不是我推脱,实在是人力有尽时,澄橙管不来。咱们院儿里不但有郡主的内库、还有外面的庄子、铺子,如今澄橙已经管着郡主房里三节两寿的事务了,若管的太多,反而都做不好。”

  阿萌见她说的诚恳,也觉得有道理。又说道:“既如此,香茗已经管着针线了,那便把内库里的东西一并交给她管,你单管着各家人情往来,及外面庄子、铺子的收成。这样一来,外面进来的你手里有一份单子,内库出去的香茗也有一份单子。一来一往,互相牵制,我只用做个又聋又哑的家翁。”

  香茗哭笑不得,却也觉得阿萌此法甚好,她到底年长几岁,见阿萌小小年纪已有了无为而治的心思,倒觉得好笑。“郡主就不怕我和澄橙互相打掩护,偷盗了东西出去?”

  阿萌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用你们,便是信你们。更何况我是小孩儿,你们两个亦是小孩儿。又没有父母家人在身边,偷盗又能卖去哪儿去?就这么办了,澄橙快别研墨了,哪里用的了这么多!我上好的徽墨!”

  因着澄橙听呆了,手上研墨的动作没变,只见已磨出一小砚台的墨汁,心疼的阿萌直跺脚。澄橙闻言一吐舌头,放下墨块忙跑出去。只远远说了句:“我去库房看看,给表伯娘太太选些寿礼。”

  阿萌又气又笑,只好坐下继续写信。先是回了山为说他做法事的事儿,又说到租给农户的地。收三分利不如收五分利,农户与观里各有一半。既避免出现“升米恩斗米仇”的现象,收回来多余的粮食又可以填补给一些收养孤儿的慈安堂。

  因着墨磨多了,阿萌实在舍不得。索性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细致的写给了山为。香茗的针线之道,澄橙的管家之事,陈二姑娘关于她们进学治国理政的那些话。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打纸,最后竟塞不进封纸里。只得分做三份,方封好了口。阿萌想了想,又在信的结尾问道:“先生,你的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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