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最璀璨的时候,是它在最高处绽放的时候。
还未投入使用的金汤桥最璀璨的时候,恐怕就是现在。
滔天的火焰熊熊燃烧,倒映的整个河面都红彤彤一片,就像是晚霞坠河一般,铺了满面。
而今晚声势最大的爆炸就在此时发生,宛如电闪雷鸣一般出现在金汤桥上。
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仿佛穿透了奥亚两界,因此而震颤的金属钢梁就像是伴奏的琴弦,发出了延绵回荡的嗡响。
两人撞击产生的冲击波把燃烧的脚手架炸成了一截又一截带着火苗的竹竿。
它们在夜色中打着转,把镜子一般的昏红河面砸的稀碎。
连带着已经结束战斗的姜维克,都一边替黛西擦着嘴边的鲜血,一边抬头看着桥上。
沈老头的尸体已然躺在了地上。
要不是喉咙管缺了一道参差不齐的缺口,任谁都以为这是个夜晚出来消食的老大爷突发疾病,才一命呜呼的。
杀死一个四阶巅峰的人,对于姜维克来说似乎并没有花费太多力气。
西服上没沾到半点鲜血,眼神也仍旧平静,只不过把齐肩的短发稍微弄得零散了些。
黛西上半身低矮的趴着,四肢绷紧,眼神凶狠的盯着桥上。
似乎随时准备去替这个每次见面都给自己喂胡萝卜的男人解围。
姜维克虽然担心齐青崖在这场战斗中受伤,影响到了唐纳德的截杀一事。
但也没有着急出手帮忙。
毕竟齐青崖的实力绝对不是一个四阶巅峰就能挫败的,而且姜维克早就答应了他,把陈良恩留给齐青崖。
然而就在爆炸即将消退的时候,姜维克终于是看清了两人的身形。
横梁之上,火光之中。
头顶是彻夜运行的飞艇,脚下是奔流不息的海河。
弓着背的陈良恩退后三步,挺着胸的齐青崖也是三步。
赤裸的上身布满了宛如野兽抓挠的伤痕,小腹和腰侧那几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
刚刚的交手之中,陈良恩那毫不顾及自己性命的打法,让齐青崖也火上心头。
不要命?
那巧了,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于是乎齐青崖也放弃了防御,一方面硬顶着爆炸的冲击,朝着陈良恩悍然出手。
一方面只是避开要害,根本没有用多余的招数去格挡。
身上伤痕累加,手中反而是悉数朝着陈良恩的身体出招。
哪怕是陈良恩的实力远超刚才,整个人就像是发狂的野兽一般嗜血狂暴。
但是齐青崖一点一点打回来的脚程,又怎么会给他还回去?
不知名的液体进入了陈良恩的体内,短时间内让他的心气狂躁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齐青崖好在有六重炉火叠加,才能在重压面前不落下风。
要是换做普通四阶,恐怕连抬手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反攻了。
但齐青崖体内的心炁就像是风吹火苗一般,越是把火苗压的低,一旦劲风消退,火苗就窜的越高。
所以齐青崖哪怕短暂的落入下风,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想法。
他控制着全身上下的心炁一刻不停的的超负荷运转,面对着接连不断的爆炸,每一次都变得更加凝练。
已经被影响了心智的陈良恩哪里会察觉到齐青崖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才刚刚稳住身形,便再一次冲了上来。
他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爆炸的掌控,爆炸造成的伤害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可怖的血痕。
而齐青崖的出手也让他伤痕累累。
整张右脸都变得发紫肿胀,眼睛都已经睁不开缝。
身上更是多处淤青,左手的手指折断三根,右手大拇指也以诡异的姿态贴到手背。
但他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丝毫痛感一样,速度快的吓人,在身后的钢梁上洒下一连串的血珠子。
“神志不清?”
齐青崖眼神一凝,看着陈良恩那双已经完全充血,看不到眼白的疯狂眸子。
脚如趟泥,掌如尖刀,反倒是迎着那道黑影而上。
“那还有什么意思?”
“结束吧。”
短暂获得五阶心炁指数的陈良恩,只是心炁的活跃程度在短时间内够到了五阶的标准。
但是体内的心炁数量却不能因此而凭空增加。
甚至在不明液体的影响之下,更是用心炁的数量去换取质量。
所以陈良恩一击未得之下,只有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了。
眨眼之间,两人再度碰撞。
星点飞溅,火光滔天。
齐青崖只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块冰山,原本陈良恩身上的嚣张气焰此时都变成了浸入骨头的阴寒。
那爆炸的特性却是没有消退,宛如附骨之蛆一般沾染上了齐青崖体表的炁焰。
似乎想要和王老九的毒炁一般,在齐青崖的身上引爆。
然而在齐青崖的体内炉火炙烤之下,陈良恩的心炁宛如冰雪般迅速消散。
坚冰,也得融化!
与此同时,齐青崖的手臂挥动,裹挟着摧山毁石之势锤向了陈良恩已经受伤
的右脸。
心炁吞吐如剑,手掌力透如刀!
陈良恩靠着本能反应偏头躲过,极快的速度让齐青崖只是擦到了脸皮。
一汪鲜血蓬开的同时,他的手也触到了齐青崖的胳膊。
陈良恩虽然丧失理智,但却保留着战斗的本能。
眼见着目的无法达成,于是干脆便在齐青崖的皮肤上将其引爆。
“给我死啊!”
充血的双眼里面多了一丝清明,陈良恩狰狞的脸上充满了杀意。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心炁,不惜一切代价的朝着周身发散,宛如金色雾气一般迅速蔓延,在火光的照耀下威势十足。
将齐青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脱身!”
只要他的变异心炁发挥作用,那么齐青崖由内而外,只要是有心炁存在的地方,都会受到重创。
“脱身?”
被对方心炁包裹着的齐青崖,就像是困在泥沼之中一般,眼睛里面满是戾气。
谁说老子要脱身的?
一连串宛如炮竹般的爆炸在齐青崖身上接连不断的响起。
然而齐青崖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反而是双目圆睁,半步不离的缠斗上了陈良恩。
他双脚一错,身子一拧,整个人便像是影子一般贴在了陈良恩身侧。
爆炸的威力在两人相隔不到一拳的身体之间不断增压。
越来越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在万里高空的云层中不断酝酿的春雷。
只等着到达临界点,便要绽放出一声让天下震惊的炸响!
轰轰轰——!
轰——!
宛如一颗爆弹炸在了两人中间,陈良恩和齐青崖不约而同的被炸的飞退!
前者宛如动物一般趴伏在了钢梁之上,后者则是在空中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身态,稳稳地落在了相隔十几米远的另一根钢梁之上。
齐青崖挺直着背。
哪怕身上已经皮开肉绽,但却没有因为疼痛而皱一下眉头。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随意的撒在了脚下的钢梁上,铁沫和灰土随之将其包裹,滚成了一颗颗小球。
齐青崖的双眼看着那个已经和野兽没有什么两样的陈良恩,对方的心炁指数在爆炸之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
50。
49。
48...
甚至已经跌破了他原本拥有的心炁指数。
齐青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他从焦疃的手里面抢起来的那个铝罐。
同样都是能够短暂提升实力,而且副作用极大的神秘药剂,其中会不会有所联系?
但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齐青崖看着已经调整方向朝他望过来的陈良恩,对方的眼神似乎恢复了些理智。
遍体鳞伤的陈良恩的确是随着药效挥发,逐渐冷静回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在短暂的五阶实力之下,直接杀死齐青崖。
可对方竟然也展现出了远超四阶的实力。
齐青崖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陈良恩对他的实力预估。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境界?
喉管和鼻腔里面同时涌上来了一股腥甜,变得和针管里的药剂一样漆黑的血液淌了出来。
陈良恩根本就没去管,而是缓慢站起身来。
黑血顺着下巴流到了胸口上,和伤口处的鲜血混在了一起,仿佛在他身上绘出了一副黑红相交的恐怖纹身。
眼中的红色也在逐渐消退,只剩下了密如蛛网的血丝。
“我承认我是小看了你。”
陈良恩体外的伤势已经十分严重,但和他体内那宛如被火药烧过的血管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此刻他已经靠着顽强的意志强行不让身体的疼痛影响自己,但却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火烧的噼啪声,落水的扑通声,钢梁的嗡响声,还有远处的狗吠。
陈良恩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是压过了这些杂音,顺着河风刮进了齐青崖的耳朵里。
心炁指数已经掉到了45,陈良恩却仍旧是咬着牙,再度隆起了浑身的肌肉。
用那几乎见底的心炁,灌注在了双腿之上。
“但,老子不甘心!”
发自内心的嘶吼不同于之前宛如野兽的咆哮,却更显得歇斯底里了。
只不过在齐青崖听来,纯粹是无病呻吟。
这是没有实力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
若是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自然是事事顺心。
就算偶然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也能随手将其摆平。
又怎么会不甘心?
齐青崖啐了一口齿间的鲜血,同样往前跨步。
脚底蹬在了钢梁的棱边上,整个人宛如夜枭般在空中腾起。
他的声音逆风而行,炸在了陈良根的耳朵里。
“既然你不甘心,那我就让你死心!”
凌空而飞的两人,在海河正上方相撞!
嘭——!
掌拍头颅。
嘭——!
拳砸心窝。
嘭——!
膝顶软腹。
一经交手,就全是
一边倒的局面。
齐青崖的攻势,实实在在落在了陈良恩的身上,而他的反攻,就只能让齐青崖的伤口再多撕裂一两厘米而已。
只是一个照面,陈良恩就已经完全被齐青崖压制在了身下。
伤势累加之下,陈良恩已然没了反抗的余地。
但唯独他那双眼睛却是充满了怨毒。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泥腿子,能够把我打...”
齐青崖在空中调换着自己的姿态,然后一脚踢在了陈良恩的下巴上。
咔崩一声脆响传来,陈良恩的下颌顿时粉碎。
剩下的半句话也永远的留在了他的嘴巴里。
四周烈焰不熄,炽热的火焰始终朝着齐青崖的方向不断跳跃。
连续掉落的带火竹段就像是落下了一场火雨。
齐青崖立于其中,再度出脚。
把已经平躺的陈良恩当做垫脚石,借力跃起。
后者就像是落石一般朝着海河砸去。
此刻迅速下降的,不仅仅是陈良恩逐渐失去呼吸的的身体。
还有他那断崖式下跌的心炁指数。
以及他被齐青崖彻底踩碎的自尊心。
扑通——
随着落水声响起,齐青崖也双脚立在了钢梁之上。
“凭什么?”
他看也没看脚下的水面,径直朝着岸边的姜维克走了过去。
“就凭老子的命是捡回来的,所以次次得拼,次次敢拼!”
......
汪汪汪——
黛西的嘴巴里哼出来了几声低叫,齐青崖刚刚走下钢梁,它便凑了过来,似乎想要蹭一蹭齐青崖的小腿,却又担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于是极为纠结的轻轻摇着尾巴,脑袋左右打摆。
“手脏,就不摸你了。”
齐青崖觉得动物有时候远比人类来的友善。
但诸如黛西这种早已经被驯化的动物,万中无一,更多的是仅靠着动物本能去生存掠食繁衍的野兽。
黛西拥有心炁,是姜维克的助力。
而那些野兽拥有了心炁,则会变成人类最大的敌人。
“伤势如何?”
春令特性完全可以看作是一种拥有着超强恢复能力的变异心炁。
在四阶心炁的支撑之下,齐青崖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
“不碍事。”
“只不过今晚上我得好好睡上一觉。”
“回英格里租界的孟氏掌法研究所吧,没人能在那儿打扰你休息。”
就在两人一狗原路返回的时候。
已经沉入河底的陈良恩的尸体陡然一颤。
而后就像是被人从中掰断的筷子一样,身体从腹部对折。
一阵浑浊搅起,就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拖动似的,瞬间便没入了淤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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