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银行在津门并不算是顶尖的金融操手,从他没有跻身于世界一流银行林立的英格里租界就可见一斑。
朱利安也并不算是出色的企业家,他之所以能成为里昂银行的董事会一员,全靠着他远在巴黎的家族关系。
以往的津门租界是他们这些外来者的天堂,不仅能挣的盆满钵满,而且天高皇帝远,只要给总督打点好关系,自己就是法岚租界的波旁家族。
但自从那个黄金年代的褪去,朱利安来到津门以后,一切就变了样。
先是破后而立的新荣国像是春笋般顶开了压在头上的大山,一步一步的夺回了租界不该有的过分权利,朱利安相信,再有十年,不,恐怕用不了五年,租界就要从附在荣国咽喉的吸血虫,变成荣国向各大租界持有国反向拮取的跳板。
再有就是最近朱利安诸事不顺。
他不想在津门这个巨龙翻身的脊背上干到退休,他已经赚了足够的钱,想要回到法岚,早上在波尔多的葡萄酒庄园醒来,刚刚成年的女仆挤着胸喂自己酸甜可口的卡芒贝尔奶酪。
可如果没有功劳的话,自己也没办法提前回国。
所以当英格里心炁研究所的消息从巴黎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立刻想到了自己招聘的那个荣国武术顾问。
荣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上帝仿佛看他不顺眼。
不过才短短几天时间,孟子山死了,昨夜又死了一个黄介。
现在站在他眼前只剩两个人,一个阴着脸不说话,一个白着脸直发抖。
“废物!”
口水从他嘴里面喷出,在透过玻璃的阳光映照下十分明显,落在了张里和孙昌衡的脸上。
“孟子山死在擂台上,是他活该,但黄介死在了法岚租界!死在了我们自己的地盘上!”
“前脚刚和你们吃过饭,后脚就被埋在了石砖里,你告诉我,谁杀了他?!”
比两人加起来还要胖的朱利安瞪大的眼睛布满血丝,涨红了脖子,往后一伸手却捞了个空,只能使劲拍向桌子。
嘭——!
脸颊上的赘肉和肚子一起打颤。
“要不是法岚人不好出手,我还用得着你们这些黄猴子废物?!”
孙昌衡心里面断定是齐青崖的手笔,黄介身上有三处致命伤,其中两处都是掌法痕迹,定然是八卦掌跑不脱。
再者齐青崖在擂台上那宛如雷霆般的果决出手更是印证了这一点,他绝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孙昌衡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可张里并不这么想,一抹脸,微微抬头,狭长的眼睛里冒出几缕狠色。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那两个死都死了。我去把人杀了,把研究所给你抢回来不就完事了?”
“要是你说话算数的话,这件事情应该拖不到现在。”朱利安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神色。
张里往朱利安面前走了两步,几乎快要贴到他那像是怀孕十月般的油腻肥肚。
“现在当然不保险,但你要是把二阶药剂给我的话,我保证,明天一早就把他的尸体给你带回来。”
朱利安没有看到孙昌衡那惊讶又充满了嫉妒的眼神,他现在对眼前这位敢于和自己讨价还价的荣国人有了新的兴趣。
“药剂本该是胜利者的奖励,你想要提前支取,得拿出点东西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张里伸出食指刮了刮淡的快要看不见的眉毛,语气既笃定又冰冷。
“二阶药剂需要六七个小时的反应时间,我现在做准备,今晚立刻服用。”
“明天一早,你可以坐车在维多利亚路边的榆树下等着,我从正门闯进孟氏掌法研究所。”
......
一阶药剂的成功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十,二阶药剂的成功率则有百分之二十,但张里认为自己能把这个几率提升到五成左右。
原因无他,只因为张里也是内家拳形意拳的传人。
九格格身边的辫子头李隼是半步崩拳的郭氏一脉,拳势舒展,稳健扎实。
张里则是车氏形意拳,拳势紧凑,劲力精巧。
不过不管是哪一脉,都有着固本培元淬炼心炁的内家呼吸法。
经过日积月累的熬练,张里如今的十九点心炁相较于同门的未使用药剂的十七八点也差距不大,所以在里昂银行荣国顾问的四人里面,也唯独他敢和黄介叫板。
一旦他跨过了第二道门槛,那么群龙无首的研究所根本没有人能拦住他。
至于杀死齐青崖之后自己的去处嘛...张里不愿意舍弃在津门这般优渥的生活,但要是朱利安狠心丢掉花大价钱砸出来的自己的话。
那么早就打点好的北洋水师里的朋友,会给他打开一条通往大海的康庄大道。
到时候天高海阔,不管是南下北上,或者成为肆意余生的海盗,都是一个蛮不错的选择。
听说黄海以外的海面上,是多如鱼群一般的海盗船舰,那里聚集着肤色不同语言不同的亡命之徒,却同样信奉自由信奉财富,那里充斥着暴力和鲜血,也到处都是宝藏和天水。
张里舔了舔舌头,压抑着莫名澎湃的心情,强行忍住打开眼前盒子的冲动,在朱利安的眼前埋藏住自己的真实想法。
“董事长,我现在就准备。”
“让他跟着你。”朱利安指了指孙昌衡,然后艰难的坐到定制的宽大牛皮沙发椅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心炁药剂也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的对吗?要是你失败了,他可以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我好做其他准备。”
孙昌衡并不想应下这份差事,纵使张里背对着自己,他也能感受到那份提防和敌意。
但朱利安开口了,他没办法拒绝。
......
与此同时,孟氏掌法研究所。
齐青崖扎着袖子,又紧了紧腰带,平日里一直穿的白短打,现在换上一身夜行服,反倒是显得更精神了。
“干啥去?”
自从孟得铨走后,伍老大就一步没离过研究所。
“给师傅坟上拔拔草。”
“这才几天?”
“有些草籽还没冒尖,但迟早有一天会长出来的。”
齐青崖只要出所,就从来没有只做一件事儿的道理,于是拎了拎手中提着的黑布裹着的雁翎刀,又补了一句。
“得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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