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分家

  张家一柁半屋。

  里面半间给了新婚夫妇张康来和秦青两口子。

  外屋一整间,北墙盘了炕,住老两口和小儿子张东帆。

  唐根生的铺盖卷白天堆放在炕头角落,晚上支钢丝床睡在炕沿儿外侧。

  这会儿门口桌子上一家人都在吃饭,唐根生回来就绕到里面,在炕头坐下。

  “根生,吃了吗?”

  大哥张康来问了一句。

  “吃过了。”

  继母康素萍重新坐回去,端起碗继续吃。

  张经兴绕着大海碗的沿儿呼噜呼噜喝了半圈,放下碗‘哼’了一声。

  “我跟你妈在这里坐着呢,回来不知道打个招呼?”

  “自己家,哪有那些讲究,先吃饭吧。”

  康素萍低声催促道。

  “你们先吃,我去前院溜达溜达。”

  唐根生把挎包丢炕上,又原路绕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待在屋里让其他人都很压抑,他自己也挺尴尬。

  老张还没事挑事儿。

  好在小老头没直楞的说也得跟长嫂打招呼。

  不然唐根生怕真会忍不住。

  真赤果果的蹬鼻子上脸,他忍不了一点。

  棉帘子落回去,唐根生站在屋门口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火柴梗丢旁边雪窝子才迈步往外走。

  没个固定目的,纯粹在屋里待着别扭。

  “根生回来啦。”

  “二婶儿,您吃了没?”

  “刘大爷,大中午的,不猫个觉呐?”

  天寒地冻的,院子里没几个人,唐根生随口搭着话,慢悠悠的绕过垂花门,走了出去。

  迎面看到耷拉着脑袋往回走的李二娃。

  “完事儿了?”

  “嘿,真他嬢……根生,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来一根?”

  李二娃接过烟,自己掏火柴点了,蹲台阶上和唐根生闲侃。

  “家里边又没做你的饭?”

  “吃过了,出来透口气。”

  这个年代,各家的秘密几乎都是共享的,只是大家不说出来而已。

  李二娃聊了一会儿就回去吃饭,估计两个小时的学习深造,肚皮也耗空了。

  他比唐根生幸福的地方,就在于别看这小子被批斗不孝,可爹娘是亲的,给他留着饭呢。

  唐根生自嘲的笑了笑,捻灭了烟蒂,听到前院李二娃跟张康来打招呼的声音。

  上茅房?

  还是打算跟自己唠唠嗑?

  上次轮班的时候,大哥貌似就有话要跟自己单独谈一谈,只是当时自己忙着去检查改造的蒸汽管,没给对方机会。

  “老二。”

  唐根生翻了个白眼。

  他很不喜欢张康来对自己这个称呼,但没奈何他屡说不改。

  如果不是知道他并不是穿越重生人士,指定会觉得他是恶趣味。

  “大哥。”

  唐根生和张康来差3岁,算是同龄人。

  只不过分属不同的圈子。

  张康来早早就出来打工了,只有扫盲班的水平,最初在煤炭局干过杂工,前年赶上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好时机,在张经兴的运作下进了工厂。

  他跟唐根生的拼搏不同,每一次重要转折,都有着唐根生亲爹张经兴的影子。

  有靠山的儿子就是不一样。

  现在连媳妇都有了。

  “厂里分配了一间房,爹的意思是让给你。”

  嚯?

  唐根生惊着了。

  扭头瞥了大哥张康来一眼。

  说实话,那眼神有点东西,不怪唐根生,真没藏住。

  “你呢?舍得吗?”

  张康来嘴唇嗫喏,半晌没吭气,两口就把一支哈德门嘬进去了小半只。

  唐根生算上裤兜有四个口袋,装两种档次的烟很轻松。

  “得了吧,你巴不得搬出去住呢,属于你的房子我不抢,反正你搬走了,外间屋的炕我也能自个儿睡。”

  张康来又闷了一口烟。

  胸膛憋不住,‘咳咳’了两声。

  他倒是特想搬过去,但不行。

  起初他非常开心,上个休息日专门过去拾掇了大半天……

  但最后失望至极的回了家。

  那人说了,两家距离太近,更容易出事。

  张康来再不舍得也只能忍痛放弃。

  他十二万分想要跟对方住的近一点。

  “老二,我知道娶媳妇这事儿你怪我,房子就当哥欠你的,你踏实受着就成。”

  唐根生吐掉嘴里的烟丝。

  “过去的事儿不提了。我自个儿也排着队呢,过了年也该有信儿了。”

  “你要是不去,房子就得重新分给别人。”

  张康来犹豫了一下,转口道:“爹前天把你单列了个户口本,街道办和户籍科都登记完了。”

  唐根生瞪大了眼珠子。

  始料未及。

  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的又一隐形福利吗?

  “大哥,你的意思是,我被分家了?”

  唐根生忍了又忍,才堪堪压住嘴角硬要勾起的弧度。

  穿越以来,他短期内最大的渴望就是独立分家出去单过。

  调职铁道部报道时,舔着脸的唯一条件就是让领导帮忙‘半密薪’制打掩护。

  找的借口是为了分家努力娶媳妇积攒小金库。

  二级以上的特聘餐车厨师跟普通厨师的接待规格不同,导致唐根生调任之前被政审过。

  他家里那点狗屁倒灶的事儿,萃华楼曲大厨师兄弟们全知道,服务所这边自然就瞒不住。

  唐根生手头有不到300块。

  刚才他说过了年能搬走,其实跟铁道部分配住房关系不大,他是依着自己小金库的积累规划定的大概时间。

  他打算买私房置产业。

  1955年的当下,私房买卖和出租不仅受保护,还很积极动员。

  三年前地政局成立交易所,取缔房纤,并录用150多位有经验的‘房纤’到交易所工作。

  打击非法交易,将市民买卖或租赁房屋的‘纤费’收归公有。

  合理、合法、合规的商业资本化操作的雏形,在几十年前就被玩的很溜。

  拳头大的人,自古说话都算数。

  年初的私房比例统计数据,唐根生还记在心里呢。

  登记的131万多间房屋中,私产占比68.26%。

  唐根生记得政策大致走向,他打算在58年经租房政策彻底落实前,买一套独门独院即可。

  现在大方向都在鼓励交易,支持买卖。

  唐根生规划清晰,心里头明镜儿似的。

  “其实爹也是为你好,咱心里都清楚,每天都在一个屋檐下,心里都挺别扭的。”

  唐根生心里默默嗤笑。

  你这不心里挺清楚的嘛。

  大哥张康来说的是秦青。

  虽然那是唐根生前身的历史遗留问题,可没法说,他既然鸠占鹊巢,这笔糊涂账也就得帮前身受着。

  他就算说自己现在对大嫂秦青没别的意思,估计也没人信吧。

  就屋里那会儿的氛围,唐根生怕再多耗一阵,吃饭的几个成年人,得每人脚趾头扣一套三室一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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