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兰州,五泉山,望山楼。
解无尘左右手同时开弓,舞的虎虎生风,一阵劲风吹动,黑烟滚滚。
唐布衣神色凝重,实在是沉不住气了。
“你到底会不会啊,你怎么还没把炭烧好。我们在楼上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解无尘脸色一红,怀疑是被针对了。
“我当然会,正常来说早就不该冒烟了,可能是天气太冷了。”
唐布衣将信将疑的看着解无尘忙活,又觉得一阵好笑。这解无尘和他认识也几年了,一身武功也还不错,人品也还凑合。大概是因为他当年被老掌门收为关门弟子,辈分在峨眉高的出奇,没有多少人能指责于他,导致这解无尘明明年纪也不小了,心性却还像个孩童,经常干出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之前这货听闻自己去崆峒派抢人,便直接千里追来,不等自己解释就直接动手。等被制服之后发现夏侯兰没有被制住,才发现闹了乌龙,十分尴尬。
洪蓉提议让解无尘跟着他们一行人一起去西凉府,途中多干点粗活就算是道歉了,所以到了这兰州之后,本来几人围着火炉准备品尝这边冬天的推荐菜炉焙鸡,这解无尘主动抢了小二的工作,要自己烧炭。
两人斗嘴之时,一名飞天门男弟子,气势汹汹的向他们冲来。
“淫贼唐布衣,还我师姐。”来人正是飞天门第三香,只见他风尘仆仆,目光灼灼,看清唐布衣长相之后,大吼一声,直接拔剑袭来。
解无尘嘿嘿一笑,双手抱于胸前。“我就说追杀你唐布衣是人之常情,毕竟你看上去就是个衣冠禽兽。”
“放屁,我平日好事做得多,小娘子们才分得出哪个是好郎君,明明是你们嫉妒我。”唐布衣随意一闪,就躲开了第三香的剑,毫无压力,还可以跟解无尘闲扯几句。
第三香见唐布衣目中无人的态度,强提精神,调动内力,手中长剑挥舞,带出一股热浪,有几分火云流动的意思。
“这个有点意思了。”唐布衣见第三香这火云剑法已经可以带出热风,稍微提起一点兴趣,身形闪动,第三香轻功远逊于唐布衣,只能被动的跟随对方节奏,不停的挥剑,只盼能刺中一剑。
两人一个退一个进,位置不断移动。第三香一剑刺出,唐布衣身形一闪,这一剑直直的刺进了烧炭的泥炉,一股黑烟猛地喷出。第三香想要拔剑,却发现唐布衣一脚踩在剑身,仿佛重弱千斤,自己抽剑不出。
“你飞天门的火云剑还真不错,那边那个峨眉的家伙,鹤形拳舞了半天不如你这一剑效果好。”唐布衣一脚踩着剑,仰着着身子躲避炭烟,还有空挖苦一下解无尘。
第三香只觉怒火攻心,血液翻涌。也不松开剑,另一只手捏做鹤型,强行催动内力。想要使用自己一直没有成功过的一心二用,同时驱动两股内力,一条驱使剑法,一条驱使指法。只要这一指能点中,直接点废唐布衣一条腿。
唐布衣见第三香动作,踏剑的脚一抽,本来还在角力的第三香一下失去了平衡,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股内力顿时回流撞在了一起,一口鲜血喷了老高。
“怎么回事?”解无尘靠了过来。
“大概是强行催动两门行气法门不一样的武功,反噬了。”唐布衣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脱了鞋,正在呼扇那只踩剑的脚。“这火云剑法,还挺烫脚的。”
“怎么处置他?”
“扒光了丢到青楼去,这样他就算醒了也不好意思说在这里见过我们了,估计到时候整个兰州的人都见过他光屁股了。”
第三香险些再吐出一口血来,眼神狠狠的盯着唐布衣,但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抓紧调息,现在一股火热的内息正在经脉中乱窜,不全力压制怕是不需要对方出手,自己就要暴毙。
“放他走吧,他以前也是雪山派弟子,想来是为救我而来的。”夏侯兰、武海等人听见楼下的打斗声,纷纷从楼上下来。
“熟人吗?”唐布衣尴尬一笑,好像刚才没有给对方留情面。穿上鞋,凑到第三香身旁,蹲了下去。
“你骂了我淫贼,我害你吐血,能不能算我们打平?”
第三香脸色从青变红,又从红变青,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洪蓉见状赶紧上来拉走了唐布衣等人。“别添乱了,非要把人气死你才高兴是吧,烧个炭这么久,快把炉子搬上去,鸡都快泡坏了。”
解无尘搬炉,唐布衣被洪蓉捏着衣领,众人回到了楼上,只剩夏侯兰和坐在地上打坐的第三香。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第三香总算是暂时压下了暴走的内息,可以开口说话了。
“师姐,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用了什么毒药逼你的?”
“不是,没有人逼我。”夏侯兰想了一下,不好把唐布衣的隐私透露给别人,想了个合理的解释。
“唐门是三大世家之一,我还没出生之时,我父亲曾和上官家主指腹为婚,当年雪山派被人灭门之前,也曾向上官家求援,奈何上官家远水救不了近火。”
“唐布衣就是从上官家后人口中听闻了此事,特意来救我的。”
第三香神色一暗,哪怕到了崆峒派,原来也不是重新开始。自己和夏侯兰还是不同的,怎么就没有人关心自己是否安好?
“那师姐,你不准备回崆峒派了吗?”第三香面露乞色。
“我会回去的,不用担心。不过唐门为了我得罪了崆峒派,我答应他们帮他们去西凉府做一件事,做完我才会回去。”
“这瓶药你拿去,每天最多服用一枚,对调整内息冲突很有效。”夏侯兰递给第三香一瓶药丸,便转身离开了。
第三香拿着瓷瓶,望着夏侯兰的背影,心情一阵激荡,她还是关心我的。等夏侯兰的背景消失,又盯着瓷瓶看,怎么越看越觉得瓷瓶有些熟悉?
...
窥岩不睹景,披林岂见天。阳乌尚倾翰,幽篁未为邅。积石竦两瀑,飞流倒五泉。
处理完第三香的事情,众人在望山楼,一边看着皋兰山两条瀑布从楼前飞下,灌入山底五眼清泉,一边围着火炉品尝洪蓉亲手调味的炉培鸡,赏景赏食赏友,好不快哉,直到日落月升,几人依旧没有散场。
月牙弯弯,一阵清纯乐声划破黑夜,传入众人耳中。犹如晚风轻拂,素月幽静。
“曲是好曲,可惜和这瀑布的汹涌澎湃不应景。”洪蓉懂音律,虽然喜欢这曲子,但是意境不合,忍不住感叹。
“什么?哪里有曲酒?”解无尘满脸醉意,语无伦次。
“曲酒没有,黄酒有的是。”武海拿起一罐酒,拆开封泥,又给解无尘倒了一大碗。
“多喝点,多喝点。你再喝五碗就能赢过我了”唐布衣也口齿不清,端着空酒碗比划。
“真是的。这几个臭男人凑到一起就不知道适量,你说是吧,夏侯妹子。”洪蓉一边抱怨,转头看向夏侯兰。
却见夏侯兰一脸灿烂的笑颜,直直的盯着乐声传来的方向发呆,直到洪蓉摇了摇她手臂,才回过神来。
“不舒服吗?”
夏侯兰呆了一下,冲洪蓉点了点头。“我有点疲了,先回客栈休息了。”
洪蓉叮嘱了两句,没有相送,毕竟这边还有两个让人不放心的家伙。
夏侯兰出了望山楼,顺着乐声,一路狂奔,从城南向着西北,跑了将近六里路。
来到一片湖塘,亭台水榭,汉白玉的回廊尽头,魂牵梦绕之人正在庭中抚琴。
稍微整理一下头发,一步一步向湖中水榭走去,湖面朵朵莲华已经衰败,一池残莲,倔强的浮在水上。残月射下,说不出的清幽光景。
景辉见夏侯兰过来,用眼神示意对方坐下,依旧拨动琴弦,没有停下。
夏侯兰看了一眼景辉身旁平时呼延菊的位置,默默的坐在了下去。
良久,曲闭。景辉放下琵琶,给夏侯兰倒了一杯热茶。
“这几日,可曾受过什么委屈?”
夏侯兰不知如何回答,被绑架确实算是委屈,但是对方事出有因,终究是为了救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景辉见夏侯兰不吭声,也不多问,继续开口。
“我看你白日可自由行动,不像是被绑架了,可是有什么打算?”
夏侯兰看景辉面色平静,突然心中一慌,连忙开口解释。“景哥,你听我说,其实唐布衣他娘....”
看着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夏侯兰,景辉微微一笑,握住了夏侯兰一只柔荑。
“不用急,我相信你。”
几个字入耳,夏侯兰浑身一轻,重重的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景辉的大手。
等到两人手的温度逐渐相同,夏侯兰和景辉眼神相交。
“景哥,我能不能成为菊姐姐那样的人,陪在你身边。”
景辉摇摇头,夏侯兰身躯一震,眼中水光晃动,却听景辉开口。
“你成为不了别人,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讨厌死了。”夏侯兰轻锤了一拳,身躯挪近,十指相交,将头缓缓靠在了景辉肩膀之上。
冬夜湖边冷寂,庭中两人却似另有温度,夜话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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