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伦摆出一副戒备姿势,光头男人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跟那什么“小刘”打电话去了。
三人绕开大嗓门的光头男,往车厢中段走去。
接下来出现的是一对祖孙。
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妇人穿着厚实的棉布衣服、佝偻着腰,坐在靠窗的座位旁,满眼宠溺地瞧着自己身边的小孙子:
那是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圆脸胖男孩;他左手拿着一大袋薯片,右手旁堆满了牛肉干、辣条、瓜子之类的小零食,还立着几瓶可乐。
胖男孩的手指短而臃肿,像是一截截用钝了的粉笔,正在好几个袋子里来回穿梭,飞快地掏出一把把食物,塞进其主人的血盆小口里咔哧咔哧地咀嚼着。
饼干渣、薯片渣落在他的脚边,满地都是。
“乖孙,慢慢吃,不着急......”
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乐呵呵地说道。
白伦不舍得打扰他们的天伦之乐。
继续向前,在这节车厢的尽头,竖着一扇通体亮银色的金属门,通往下一节车厢。
但门上却没有把手,这似乎意味着它暂时不该被打开。
门的两侧各站了一人,正发生着激烈的争执。
“你刚才绝对偷拍我了吧!猥琐的下头男!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对着女人发情?快把你手机拿给我检查检查、把照片删了!不然等老娘我离开这破魔虫领域,要去报警送你进局子!”
“虎式坦克老老实实上战场去,就别在这儿BB了,小爷我自拍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副模样,哪头公猪会对你发情!怕是再硬的钻石,见到你也该软了!”
左边的是个虎背熊腰、身材壮硕,戴着副眼镜的年轻女人,穿着宽松的长裙,像是一堵墙似的立着;右边的是个剃着板寸、穿着连帽衫的瘦弱青年,手上拿着一部屏幕黑着的手机。
在受到这莫大的侮辱之后,眼镜女面色涨红,宛若猪肝。
她如巨枭般尖叫一声,猛地推搡了那哂笑着的板寸青年一把,将其推倒在地。
板寸青年手上的手机应声落地,被怒气冲天的眼镜女势大力沉地一跺,屏幕便发出一声脆响、上面出现了点点碎花。
两人很快在地板上扭打作一团,口中的污言秽语从未停歇。
回头一望,老妇人还在死死盯着自己那专心大吃的孙子;光头男还在旁若无人地高声打着电话、嘴上念叨着什么三五千万的生意。
“这几个......都不像是精神正常的。”
白伦三人不约而同地有了这个想法。
所以他们默默找了一个角落待着,尽可能离这五个乘客远点。
刚一落座,车厢内便响起了一道温柔女性的广播声:
“叮咚——”
“目前,本次地铁始发站的乘客已全部登车,地铁即将出发。”
“请牢记,遵守广播所给出的规则指令,您才能通过考验、顺利过关!”
哐当一声响,地铁的车厢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而后,窗外漫无边际的黑色开始流动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仿佛响起了阵阵嗡嗡的狂笑声、嬉闹声、金属敲击声,隐约透过地铁的地板和墙壁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妈的,总算出发了。为了等某些人,老子口水都聊干了......”
打着电话的光头男不客气地瞟了白伦一眼。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小刘啊,喂——喂喂,小刘?”
“他妈的,这破地铁!”
继续打电话的光头男似乎是发觉车厢里没了信号,悻悻地关了手机、将其收进兜里;接着,他双臂抱胸、朝旁边一倒,竟然把地铁上的长座当成自家床铺似的,躺了下来。
一直在关注这个威胁的许嘉溪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往旁边扭头,想要和自家主人沟通沟通,却发现沈爱月跟白伦早已坐在一旁,两人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拉在了一起。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沈爱月的头更是很自然地靠在了白伦的肩膀上。她微微眯着眼睛,脸上神色很是放松。
不是超凡者的她,在和自家哥哥逛了一下午游乐园之后,应该已经精神疲乏、相当困倦了吧。
许嘉溪突然觉得有些不爽。
在她昨晚的梦里,所有和白伦的互动中,都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的身影;因此她下意识地以为,白伦只会是专宠自己一个人的“主人”。
可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妹妹算是怎么回事?
她咬咬嘴唇,只能迈着大长腿,靠在白伦的另一边、满心无奈地坐了下来。
“咔哧、咔哧。”
而不远处,被自家奶奶看护着的小男孩还在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
“老比,如果你管不好你家的小吊子,我不介意帮你管管,让他知道什么是地铁礼仪。”
将板寸青年彻底打服在地上、哀嚎不止后,眼镜女喘着粗气,转过头来对着老妇人就大叫道。
听了这句话,老妇人原本慈祥柔和的脸色即刻为之一变。
她额头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两眼圆瞪、一派怒火中烧的模样,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十岁、成了一只护崽子的凶兽。
那张满是黄牙的大嘴张开,唾沫横飞:
“我家乖孙子怎么你了?嘴巴放干净点,小姑娘。我寻思这地铁上也没人管这些吧?轮得到你说话吗?”
眼镜女当然不是善茬。她大踏步冲了过来,指着老妇人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老妇人同样不甘示弱,站起身、跳起脚,癫狂地挥动手臂回击;两人像是一对上了火的斗鸡,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恍惚间,差点让人以为这不是什么魔虫制造出来的危险领域,而是某种素质低下的市井日常。
“叮咚——”
不知不觉间,地铁震动的频率又降低了下来。
窗外黑黢黢的世界转换成了深灰色的迷雾。
新的广播女声在车厢内响起。
“地铁即将停靠站台,请上下车旅客有序排队,不要推挤。请不要倚靠车门、请注意车身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请各位注意礼让。在此节车厢中,如果新上车的乘客尝试与你们搭话,请不要出声回应。如果新上车的乘客站在你们的座位旁,请及时让座。”
此时,不论是躺在座位上的光头男、刚从地上爬起来坐稳的板寸青年,还是那吵了半天的老妇人跟眼镜女,神情都是一肃。
——这是【立法者】下达的规则指令!
车厢里的氛围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老妇人和眼镜女,都在同一时间闭了嘴、乖乖地在座位上坐下了。
好像之前的争吵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嘉溪也咽了咽唾沫,抱紧了白伦的手臂,朝门口看去——
悄无声息之间,地铁已停。
门开了。
外面的迷雾中吹来一阵阴冷、湿寒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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