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你顺利入学，哥哥。”
沈爱月的嘴角略微抿起，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着、举起手中灿烂的花束。
白伦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弯腰将其接过：“谢谢你，小爱，你今天看起来也很美。”
“真、真的吗……”
“嗯，好久没看你穿Lo裙了，很漂亮、也很适合你。”
“……哥……你别这么油嘴滑舌，我才不信呢。”
沈爱月歪了歪脑袋、撇了撇嘴，但眼睛里流淌着的亮光和压不住的酒窝还是出卖了她。
“是是是，我的好妹妹真是个大聪明，一眼就把我给看穿了。”
“大、大聪明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你在骂我……啊呀！！你在干嘛！走错了！”
沈爱月叫出声来，是因为白伦转身走到她轮椅背后，推着她往地铁站台的另一侧走去。
“没有走错。”
“可是……回家在另外一个方向。”
“谁说我们要回家的？”
白伦看着玻璃防护门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和义妹一起交融为一的影子，笑出声来：“今天我们去游乐园。”
“……啊？”
“啊什么，我们家小爱今天穿得这么漂亮，待会儿直接回家岂不是浪费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老哥我今天招生测试通过了，心情好、想要去大玩一场。你必须陪我，知道吗？”
“哎……好吧，就陪你这一次吧……真拿你没办法，笨蛋哥哥。”
沈爱月先是尝试板起脸、装出一副“哥哥真是没用的大人”的模样，但很快就装不下去了。
少女樱唇微张、贝齿显露，咯咯地笑出声来，水润如湖的眼睛里开心得像是要飘出彩虹。
兄妹两人旁若无人地谈笑起来。
站台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唯独剩下许嘉溪一个人面色发黑地躲藏在站台广告牌背后、目光呆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一点多余......
......
碧海城位居大陆东南，坐落在江流冲积而成的平原三角洲上，面朝海洋，气候潮湿温暖。
即使是二月，下午六点的海风也并不刺骨。
白伦推着轮椅上的沈爱月，漫步在游乐园的滨海步道上。两人一边看着天空中烂染的粉紫色霞光，一边说笑个不停、朝着回家的地铁站走去。
白伦身子俯得有些低，他将花束插在轮椅背后的携物袋里，在义妹的耳畔小声念叨着些什么。
沈爱月的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小泰迪熊玩偶，那是白伦之前在摊位上打枪给她赢来的。她把淑女帽上的蝴蝶结摘了下来、系在玩偶身上，像是让小熊背后长了一对翅膀。
银白色的和深黑色的发梢在柔风中几乎纠缠到了一起、不愿分开。
正值情人节，周围的一些小情侣也捧花的捧花、谈笑的谈笑。兄妹两人混在其中，却不会有任何人觉得违和。
偶尔有些看到他俩脸庞的人，更会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一对情侣容貌殊绝、感情甜蜜，堪称璧人。
当然，许嘉溪不会是其中之一。
此时此刻的她依然没有放弃，还是在远距离偷偷摸摸地尾行着这一对兄妹。
“……白伦啊白伦，你这样吊着我，是因为有别人跟你玩角色扮演游戏了？”
“什么兄妹……全都是play的一部分吧！”
“那么漂亮天真单纯可爱的女孩子，你也忍心下手？真是花心渣男！”
许嘉溪越想越委屈，她面色不豫地一路跟着两人，出了游乐园、进了地铁站、甚至上了地铁。
“果然……这是通往起点孤儿院的班次……”
她进了白伦和沈爱月所在位置的邻近车厢，借着车厢连接处的玻璃窗反光，能看到那对兄妹的位置跟行动。
白伦站在车厢中央，正轻轻按摩着自家义妹白皙细嫩的脖子；沈爱月垂着脑袋，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可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这一幕看得许嘉溪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父母爱她不假，但却一直以一个成年淑女的标准要求她，对她的要求也很严格。
必须每天练习功课、练习钢琴、练习舞蹈……
走路站立坐下时必须注意仪态，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午休时间不许说话……
早上7点半之前必须起床，晚上10点必须睡觉，睡前不许玩手机电脑，必须听教育或商业类电台……
她小时候曾经有一次，想要把自家商店里一个很贵很漂亮的限定版洋娃娃带回家，却被父母说这洋娃娃是要拿去送礼的，小孩子不许碰。
她在地上哭闹、打滚了一下午，父母却只是漠然地处理着手头的生意，连看她都没看一眼。
“许嘉溪，你是我们许氏一族的希望，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像一个成熟的淑女一样站起来。”
“你心里的玩乐之心越重，越把自己当作凡妇俗女，就离成就伟大、跨越超凡的目标越远！”
这般教训完之后，父母只是冷冰冰地让女仆带她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去准备在晚上的商务晚宴上跟客人们表演古诗背诵、传统舞蹈。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就像是一只用于满足饲养者攀比、炫耀、取乐欲望的猴子。
父母的“爱”，是沉重的枷锁，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也想有一个正常的童年，也想要像一个孩子一样，甚至像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放肆地在地上打滚、撒娇，得到主人的宠爱。
这样隐秘的欲望，除了她自己之外，几乎无人知晓。
也只有白伦那种变态的家伙能试探出来。
白伦能和她在文字游戏里玩得那么刺激、得到她的眷恋跟喜欢，也确实证明，这个男生……很懂她。
因此，富家千金、冰山美人许嘉溪，愿意放下身段、让白伦去扮演那个统治她、疼爱她的主人角色！
——可现在白伦却抛开了她，去找另一个更漂亮的女孩了！
真是......禽兽不如！
我比那个女孩差很多吗！
好吧，虽然样貌是不及......
好歹我比她高一些，也比较有料吧......
许嘉溪甚至忍不住胡思乱想：要是自己是白伦的妹妹就好了。
可以光明正大地叫他哥，可以抱着他撒娇，可以和他分享人生里的好消息，可以和他一起去游乐园……
等等！
她忽然反应过来。
今天，好像是自己第一次来游乐园……
“呵呵……”
“呵呵呵呵……真好笑。”
“人生第一次来游乐园，居然是为了尾行一个甚至不爱自己的男生……还要看着他和别的女生打情骂俏、恩恩爱爱……”
许嘉溪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身子颤抖着，低声笑了起来。
“没用啊……”
她想。
就算今天和白伦当面对质了几句、威胁他如何如何，那又怎么样呢？
也改变不了他被人爱着，而自己只是和他玩玩文字游戏的事实吧……
哐当——
哐当——
地铁不断前行，车厢里的灯光似乎逐渐暗了下来。
“嗯？快到了吗？”
已不知过了多久。
心神疲惫的许嘉溪叹出一口气，望向隔壁车厢的方向。
可玻璃上不再反光，而是布满了一层湿漉漉的深灰色雾气。
她皱了皱眉，这样一来，不就看不到隔壁车厢里那对义兄妹的状况了嘛？
不过这样也好，或许自己也是时候结束这场无聊的尾行游戏，早点回家去了……
等到了家里，再跟白伦发消息表个态，结束两人之间这种尴尬的羞耻关系吧。
想通之后，许嘉溪膝盖发力，想要站起身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的小腿变得相当没力气。
是走了太久的路，腿麻了吧。
许嘉溪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腿，想要稍微给自己按摩一下。
但手指才触碰到裤子、略作揉捏的时候，她的脸色就变了。
低头一看。
一团暗黄色的肉泥，上面长着些布满血丝的眼珠、发黄的人类牙齿，还有些许染血的皮肤组织，正在自己的裤腿边上蠕动。
【魔虫】特有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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