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福的神社

  1982年,也就是昭和57年。

  东京的春天是不太一样的。它很少会有连绵不绝的春雨,反而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一样,今天哭给你看,明天就雨过天晴。

  今川平秀现在去的是千代田区的一座神社。

  神社的鸟居已经破败不堪,很多地方已经腐烂,木头表面的油漆剥落,露出了一根根木质纤维。

  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一直走,不远处就能看见一座更破败的神社——立居神社。

  神社里仅有一个巫女,穿着白色的巫女服端坐在神龛旁边,今川平秀进门后就对着巫女说:“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就来了。”

  巫女看起来十七八岁,脸上还有一丝稚气未脱,让人不禁怀疑,这样的巫女真的能伺候好神明吗?

  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咬着嘴唇,声音有些颤抖:“柯南桑,真的可以吗?我......我害怕。”

  今川平秀心中略有些生气。事到临头,这小巫女居然说害怕,当初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说什么“只要能让神社重新获得大家的关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小心筹谋了这么久,就是要等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够放弃?不过这个时候不宜发火,不然更加吓到了小巫女,坏了事就不好了。

  “惠子桑,一切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最多议员先生不相信而已,那样的大人物,绝对不会对这样的小神社有什么恶意的。”

  巫女叫早川惠子。

  虽然今川平秀这样安慰她,但她心中仍然惴惴不安。毕竟,她虽然做了几年巫女,但从来没有骗过人,更别说骗千代田区议员这样的大人物。

  “惠子桑,你想想这腐烂的神社多久没有翻修过了,十年?二十年?”

  “想想你还在读国小的弟弟,以后还要读国中、大学,靠你偷偷去夜市卖章鱼丸子,能供他继续读书吗?”

  “更何况,我教你的都是真的,你并没有骗人。”

  早川惠子心中嘀咕了一句:“真的才怪了,财政省的政务官会由谁接任这种事,你怎么可能知道,难道你是财务大臣?”

  不过想想神社的惨状,弟弟上学的窘迫,弟弟上次恳求自己的声音现在还犹在耳旁,“姐姐,能给我一百円吗,我想买一袋干脆面,用里面的卡片给朋友回礼,上次她送了我好多,我一直没有回礼,实在太失礼了”,她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不管怎么样,也只能相信他了,徐福大人,请您一定要庇佑我。”早川惠子在心中默默念叨。

  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把他供出来,江户川柯南!我一个弱小的巫女,被一个男生胁迫,似乎也很合理。同案犯怎么也比主谋的罪责要轻吧。

  更何况,鬼神之道,本来就是神神叨叨的嘛。

  想到这里,早川惠子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

  “来了!”今川平秀已经听到了神社外的谈话声,当即跪在蒲团上,心中念念有词:“一定不要出纰漏!”

  进入神社的是两个中年人,身后跟了一个保镖似的壮汉。最前面的中年人就是今川平秀要骗——呸!要忽悠的目标,千代田区议员中村正人。

  中村正人先是在神社门口的赛钱箱中奉纳了5円——倒不是议员小气,东瀛人参拜神社一般都是5円,图个吉利,即使是有钱人,也不会给很多,那种暴发户嘴脸,一次给个上万円的反而会让人嫌弃。

  早川惠子倒是希望中村正人给个一万円,但中村正人明显很守规矩。

  拜完神龛,摇完铃铛,看着神龛上的石头,中村正人看向唯一的巫女早川惠子,很有礼貌的打招呼:“你好,我是中村正人。”

  早川惠子也回礼:“中村桑你好,我是早川惠子。”

  中村正人看着早川惠子有些稚嫩的脸,对之前听来的消息又多了一层怀疑:这么小的巫女,真的善于占卜吗?

  “早川桑,神社供奉的是徐福大人吗?”

  早川惠子点头,开始讲起了今川平秀给她讲的传说:“是的,中村桑。当初徐福大人出海寻找海外仙岛,替大秦皇帝陛下寻找长生不老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被他找到了。”

  “可是大海茫茫,徐福大人在归去的时候迷失了方向,来到了我们东瀛。他在江户湾下了船,来到了千叶田。”

  “当时的他人马疲惫,又不知身在何方,居然站在一块神石上睡着了。”

  “在梦中,他一梦千年,看尽了东瀛的未来,并且说‘旧梦渺渺兮无魂,灯火倒悬尽归东。川可纳海,以为白玉京’。”

  “自此以后,当地人就把徐福大人站立睡梦的神石供奉了起来,如今已经两千年了。”

  早川惠子说的也不全是假的,这神社确实是供奉徐福的,当初知道的时候,今川平秀还吓了一跳。

  不过早川惠子对于神社为什么要供奉徐福已经不清楚了,讲的故事也平平无奇,今川平秀就编了这么一个故事,增加神社的神秘感。

  听早川惠子讲的这么清晰明了,中村正人便问起了故事中他好奇的地方。

  “大秦皇帝是谁?是大唐的皇帝吗?”

  东瀛人对华夏最推崇的就是大唐,对于其他朝代都不太清楚,甚至以为三国时期就是唐朝末年呢。

  “不是,大秦皇帝是华夏的第一个君王,是他们的祖龙。”

  围着祖龙这个称呼,中村正人又问了不少,幸好之前今川平秀把这些东西硬塞进了早川惠子的脑袋里,这个时候她才能侃侃而谈。

  一番询问下来,中村正人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之心:“早川桑居然对华夏历史如此了解,真是博学多才啊。”

  今川平秀暗自笑了:他一个魂穿过来的正宗华夏人,教一个东瀛巫女装华夏达人还不是信手捏来?

  既然发现这巫女确实与众不同,中村正人也就说起了这次来的真正目的:“早川桑,您这里可以占卜吗?”

  早川惠子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考验暂时过关了,现在真正的游戏开始了。

  “徐福大人只会给有缘的人降下神意,您就是有缘人。”早川惠子拿出一个签筒,递给了中村正人:“请卜签。”

  中村正人拿起签筒轻轻摇晃,一会,里面掉出来一支签:“鹏鄂当秋势转雄,乘风分翼到蟾宫。一福天赐幸君候,桂光遥望在江东。”

  中村正人自然不懂,早川惠子接过签解释起来:“这是上上签,福泽第二十七卦。”

  随即她话风一转:“不过这签虽好,卦象却有些奇怪。”

  这是今川平秀教她的“欲擒故纵”,一味的讲好话有时候效果反而不好,适当的让人产生紧迫感,更容易让人上套。

  江湖骗子的常用把戏,骗普通人不一定管用,骗当官的那是一骗一个准。

  中村正人听到是上上签自然高兴,但听早川惠子这样一说,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阴霾,有些焦急的问:“这签有什么问题吗?”

  “鹏鄂都是展翅千里的神鸟,当他腾飞时,可以飞上月宫。这样的运势已经是万里挑一。可怪就怪在下一句,福天是运势之神,君候却有上下之别。下半签的意思是,福天赐予的运势却是给了上下两人,而要想飞黄腾达,还需要紧紧依靠那位君主,他所在的地方在江水之东。”

  中村正人皱着眉,呢喃着:“江水之东?”

  旁边的中年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在他旁边说:“中村桑,那位正好是长野人,家在信浓川之东。”

  在东瀛说起江河,首先想到的就是信浓川,被称为“母亲河”。

  中村正人继续喃喃自语:“信浓川啊,那可是武田和越后之龙的地方。”随同的中年男人点头说:“这样的地方,孕育鹏鄂这样的神鸟也就不奇怪了。”

  中村正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今川平秀听了,暗自腹诽:东瀛人真的中二,动不动就喜欢扯上战国,三国,什么再世诸葛,一时瑜亮,第六天魔王,大魔王。打个乒乓球输了都了扯上大魔王,也是没谁了。

  中村正人显然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不过到底准不准,还要过段时间才能见分晓。

  此时他对早川惠子的态度和刚来完全不同了:“御神子,您的指点实在让我受益匪浅,等过段时间,我再来拜访您。”

  “中村桑过誉了,这都是徐福大人的神意,我只是个传声筒而已。”

  两人又相互谦让了几句,中村正人才带人离去。

  中村正人走了,今川平秀终于可以站起来了。由于跪的太久,双腿几乎麻木了,他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对早川惠子说:“早川桑,搞定了,下次他上门来,你就可以卖些御守给他,相信他会出大价钱的。”

  虽然早川惠子并不是很有信心,但是她知道眼前这个青年绝对有着让人信服的魅力,他说成功了或许真的成功了。

  “柯南桑,收到的钱我会给您留着的......”

  她还没说完,今川平秀就打断了她:“不需要,那都是你的。不过这位中村桑以后带人来占卜的话,你务必拒绝,然后留意我给你的那个名字,我会再来找你的。”

  不要钱?

  早川惠子心中一惊。那他想要什么?她不自觉地裹紧了巫女服,身形略微有些防备起来。

  两世为人,今川平秀哪里看不出一个单纯小姑娘的想法,嗤笑道:“你放心,我对低头能看见自己脚尖的小萝莉不感兴趣。”

  早川惠子下意识的低头,果然看到了自己绯红的鞋尖。

  反应过来以后,她满脸通红,嘴里骂着:“混蛋。”可今川平秀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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