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贾樟科把剧组开支明细做出来，拿来出租屋，交到林根硕的手上。
林根硕认真看了下，发现贾樟科计算的制作费需要45万，瞬间傻眼了，不可置信地问道:“要这么多？”
贾樟科直言不讳地道:“不多，45万已经算很少了。”
“据我了解，现在北影厂每部国产片的标准投资是200万左右，45万还不到他们的一半，只有它们的20％～25％。”
林根硕暂时没这么多钱，就是有这么多钱，也不会拿来投资《小武》这部电影，毕竟风险还是不小的。
而且，林根硕记得很清楚，在前世时的1997年，贾樟科是拿着20万，拍的《小武》这部电影。
所以，林根硕心里的想法，是争取在20万以内，最好是不超过15万，投资拍摄《小武》这部电影。
想到此处，林根硕直截了当地说:“北影厂怎么样，不管咱们的事儿，我就问你，10万块钱能不能拍？”
贾樟科想都没想，便直接回道:“不能！10玩万块钱实在太少了！”
林根硕接着又问:“你上次不是跟我说，给你多少钱，你就能拍多少钱的片子吗？”
“我现在给你10万块钱，你就给我拍个10万块钱的《小武》，怎么样？”
贾樟科面露难色道:“根硕，不是我不想，10万块钱拍《小武》，是真不够……”
林根硕随即又问:“那你最少要多少钱，才能拍《小武》？”
贾樟科琢磨了一下，才开口道:“最起码40万，40万都可能不是很够。”
林根硕也没跟贾樟科拐弯抹角，回道:“我没这么多，最多只能投10万，你看着办吧。”
“要是10万拍不了，那就只能先打住了，等以后有钱了，再跟你聊这个事。”
听到林根硕这番话，贾樟科沉默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啥好。
毋庸置疑，贾樟科是真心想拍《小武》这部电影，问题是他没有钱，剧本也不是他写的。
贾樟科心里很清楚，他没有自主权，他想要拍《小武》这部电影，就只能选择跟林根硕合作。
如果不跟林根硕合作，错过这个拍摄《小武》的机会，贾樟科怕自己会遗憾终身。
思索片刻后，贾樟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有了，我知道找谁了。”
“我之前拍的短片《小山回家》，就在在香江那边拿了个奖，那边有个香江老板，还挺赏识我的话，可能会愿意投资《小武》。”
林根硕这次投资拍摄《小武》这部电影，主要是赌一把运气，看能不能赚点钱，顺便熟悉下电影拍摄的流程。
因为在另一个时空，贾樟柯就是凭借《小武》这部电影名声大噪，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如果贾樟科能拉到香江那边的投资，对《小武》这部电影的推广和发行，也是一件好事。
林根硕觉得有搞头，便说:“行吧，那你跟他们联络一下，看他们愿意投资多少钱。”
和林根硕聊完之后，贾樟科想和香江那边的制片，立刻取得联系。
这时候的林根硕和贾樟柯，都还没有电邮，不知道怎样可以把剧本，尽快发给香江制片。
林根硕提议道:“用传真吧，去邮局。”
贾樟科觉着可行，就和林根硕一块去了邮局。
这是林根硕这一世，第一次使用传真服务。
当传真机一张一张吞入《小武》的手稿的时候，“嘶嘶嘶”的声音，让林根硕觉得好像在经历某种仪式。
贾樟科也很兴奋和期待，和林根硕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香江制片很快回复了贾樟科，说他喜欢这个剧本，但他们公司最多只能拿出10万，支持《小武》这部长片的制作。
说来也巧，加上林根硕的投资的10万元，《小武》的制作费，不多不少，正好也是20万元。
林根硕觉着这事儿挺有趣，笑着问贾樟科:“现在咱有20万了，够不够拍《小武》？”
贾樟科也没辙了，只能茫然地说:“我想拍，但是20万真的不够！”
“你给我一天时间，容我好好想想，考虑好了再告诉你。”
林根硕爽快地说:“没事儿，你考虑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贾樟科没回答，只是苦笑着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
贾樟科买了一箱啤酒，约了林根硕，在电影学院宿舍楼的防火楼梯上见面，还给他介绍了王宏伟、顾铮两位好友。
四个人边喝酒，边聊电影，从陈楷戈聊到张亿谋，再从黄建新，聊到李少红。
不过，林根硕几乎没怎么发言，都是听他们三个“电影愤青”在剧烈讨论。
在他们三个看来，第五代导演成功以后，他们的创作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来自陈楷戈，他说过一句话：“我越来越觉得，电影应该是用来描写传奇的。”
贾樟科很不同意他这种看法，电影可以描写传奇，但是不一定都要去描写传奇。
可惜第五代都朝这个方向发展，而且出现了很多第五代导演互相模仿的作品。
比如黄建新拍了一部《五魁》，何平也拍了类似的《炮打双灯》。
面对他们电影中的张式摄影、陈式异国情调，以及同样对现实的无动于衷，同样对问题的熟视无睹，三人开始失望，开始发表不满了！
看到他们这么愤怒和激动，林根硕一开始还感觉可笑，感觉他们三个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敢情你们三个无名小卒，还想拯救中国电影？
不会吧，不会吧……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林根硕也逐渐被他们三的斗志和愤怒所感染，仿佛一下对中国电影有了责任感。
贾樟科不停地吸烟，说话比平常，多了许多山西口音。
贾樟柯激动不已地说:“不能再让这帮人搞了，咱得弄点实在的东西，得发言，得拍东西了。”
顾铮比较悲观，说了一些实际的困难。
没想到王宏伟特激动，一伸手摔了一个空酒瓶，说:“不管，就是要拍！”
碎酒瓶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算是他的宣言。
看到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贾樟科也把林根硕投资拍摄《小武》这部电影，以及该片资金短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宏伟和顾铮，并希望他们能够提供无偿服务。
等《小武》这部电影拍好了，赚到钱了，他会想办法把工资，支付给他们俩。
当然了，贾樟科也提前做出了表态，在《小武》这部电影赚钱之前，他也不要一分钱酬劳。
看到王宏伟又想砸酒瓶，贾樟科赶忙伸手拦住，严肃地问道:“拍不拍？”
王宏伟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贾樟科，重重地点了点头:“拍！必须拍！”说完，又砸了一个酒瓶。
就这样，王宏伟和顾铮两位文学系同学，被贾樟科忽悠进了《小武》剧组。
很快，贾樟科、王宏伟、顾铮三位文学系的学生，和写小说的保安作家林根硕，要合作拍电影的消息，就在电影学院传开了。
一直以来，电影学院都有一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气氛，大家都认为导演，只能是导演系的同学才能够担任的职务，其它系的同学，只能是他们的助手。
这在一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也就是说，导演系的学生在入学时，直至以后都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有一个导演系同学，听说他们要拍片，还特意跑到贾樟柯面前，对他说:“拍一个也好，拍过之后，你就会知道，拍电影不是这么容易的。”
他不例外地，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口气，贾樟柯心里固然很气，但因为没有底气，不知道20万能不能搞定《小武》，也只能先忍着。
得知林根硕和贾樟科他们要一块合作拍电影，连在忙着录制唱片的黄垒，都跳出来了，等着看他们笑话，还扬言:
“一个写小说的保安，带我们文学系的学生拍电影？真当电影是这么好拍的？咱们电影学院的风气，就是被林根硕这种人带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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