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国自建国起就有奴隶,这些奴隶不仅有掠夺的其他国家的百姓,也有自己国中一些贫穷的人,破落的村户,破产的城民、灭门的家族旁系等,而在征战越国之后,掠夺了十数万之多的越国人,使得梧州国中养奴的人急剧增多起来,逐渐的梧州国对奴隶制定了几项准则。
主要有三:一是不准许私下里交易买卖;二是不准恶性剥夺奴隶性命,奴隶死亡需要报给乡镇值守或者府门;三是奴隶逃亡之后,任何人均可以逮捕,逮捕到的奴隶归逮捕者所有。
另外,如果有奴隶尚有亲人朋友,愿意为他们给主人付出一笔金钱的话,还有机会恢复到自由之身的。
只是这个金钱的要求恐怕也是较为惊人。
这次的奴隶逃跑,是村里的武夫出手拿下,自然逃跑的奴隶就归于村里,于是就有了今日的杀奴,未杀的女人和女童也都由村长直接进行处置。
如果说奴隶的命运是足够凄惨的话,那么私奴可更是凄惨无比,毫无翻身之机不说,生死也不过是随主人心意。
私奴是完全可以任凭主人处置,就算逃走,被抓回后也是要归还到原主人,抓取者可以获得一定的补偿,但不能将私奴收归己有。
同时,私奴不可能有自由之身。梧州国对私奴的畜养具有十分严格的规定,需要有城府以上的国士府的文书,才能够畜养私奴。
私奴,是梧州国一些人身份的象征,拥有私奴越多,其身份越是高不可言。
而梧州国,私奴通常是作为人牲,被用以活埋殉葬。
围观的村民也都明白这些,自然无有异议,只有一些人对小女孩唏嘘不已。
齐羽心里默默想了一遍私奴的相关文书,这些文书一直都贴在市集处的布告栏上,早在齐羽五岁之时也曾上过二载余私塾,学得识字段文,若不是后来国战爆发,私塾的先生也被抓去当了民夫,并且一战不回,今日齐羽也还可能在私塾继续求学。
不过好在齐羽已经能够阅读不太晦涩的典籍,也常常前往市集观阅布告栏上的文书告示,因此也就懂得能够畜养私奴的人家,那是能够跟国士府打上交道的。
龙横村里能够畜养私奴的人,据他所知,只有村长,张二,几个武夫等人。
“不知为何,陈真家倒是并未畜养私奴”齐羽暗暗想到。
此刻,只见已经在女孩脸颊画了几道图文的张二收起刀来,翻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寸许高的瓷瓶,打开瓷瓶的塞子,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发开来,张二用手指从瓷瓶里挖了一点青绿色膏状之物出来,缓缓涂抹在女孩脸颊的伤口处,说道“若不是刘七提醒,我倒是没有想到还能用到这个化肌草了。”
“嘿嘿,经过张兄这么几手,看来我这个私奴不管跑到何地,都无人敢据为己有啊!”
“乡里村镇的,谁不知道画了记号的奴隶是私家所有?谁敢藏起来,张兄拿着私奴文书往国士府走一遭,那还会有好果子吃。”
“嘿嘿”陈江笑了两声,并不接话。
两人说话间,只见小女孩脸颊的血迹逐渐散去,露出翻开的皮肤,和发白的内里的肉纹,小小的脸上被刻上了端端正正的“私奴”两个字,覆盖了大半张脸,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巨痛之下,又因经历了巨大的变故,小女孩早已经晕死过去,完全不知晓自己足够悲惨的命运更加落入了深渊。
“没有神仙手段,这刀痕这辈子是不可能消抹的掉了。”张二收起了瓶子,颇有成就感的说道。
“如此谢过张兄了!”
“好说,好说。”
二人说着话的功夫,齐羽已经拉着还要伸长脖子继续看着的齐清离开。
“哎呀,哎呀,你拽着我这么久干什么。”刚走下打谷场,齐清挣脱了齐羽的手道“你拽走我干什么”
“回家”
“咦?怎么不看了?你刚才不还看的好好的吗?”
“看什么?看杀人吗?”齐羽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起来的烦躁。
夜里女孩的样子在他心里显现出来,那惊慌无措的样子,那死死抱住父亲大腿的小手,那颤栗的身躯,让齐羽只感到心里一阵阵的难以适怀!
“我怎么了?”齐羽心想,他拒绝了齐清要让带他去邻村的河沟里捞鱼的提议,回到自己家里,挨着床铺,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睡了半个多时辰,齐羽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睁眼一看,只见四岁的妹妹正坐在自己脚边的床上,拿着一个布条正调弄着自己的耳朵。
“小石头,你在干嘛。”齐羽没好气的把妹妹的手拨开一边,“没看到我在睡觉吗?”
“哥哥,你醒啦,怎么大中午还睡觉,你是大懒猪”
“我起得早”
“你才没我起得早呢,我比你早”
齐羽才没好气跟这个不太懂事的妹妹计较,忙问道“娘呢?爹回来了吗?”
“娘在厨房呢,我们回来看到你在睡觉,娘还交代我不要吵醒你,我等了很久,才想让你陪我玩会”
“好,我们玩会,我们玩什么?”
“我想玩,石头,剪刀,布!”
“好,那我们开始”
齐羽陪妹妹玩了一会,直到听到母亲叫唤吃饭的声音。
。。。。。
屋外的冻雪已经逐渐变成了软濡的泥水,齐羽脱下裤子里的内衬棉裤,只穿着一条单薄的棉布长裤,解开身上的袄子,穿着里面一件紧身的皮套,这看起来显得他有些瘦小,不过是小腿手臂的肌肉显得有些硬实,打开屋子紧闭的门,齐羽朝里面喊道“娘,我出去锻炼了!”
“小心啊!要早点回来!”
“哥哥快点回来”妹妹从门里探出头道!
“知道了”齐羽应了一下,迈腿往村道上跑去。
自齐永农参加征战队伍回来,就督促齐羽每日里的锻炼,那时候齐羽还不到七岁,齐永农每日里带着他沿着村道跑过龙横村,透浦村,洋沙村,盘田村,几近十里之地。
齐永农对齐羽的锻炼要求十分严格。
“要成为武夫,必须能够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练其心血,锻其肌骨,只有打下坚实的基础,方可有学武夫的武斗技巧!”
这是齐永农时常对齐羽说的话。
“爹还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名国士!”
这些话,让齐羽坚持了下来。
万事开头难,在快要坚持不下来的那个夜晚,姐姐的死让齐羽毛的心如磐石一般坚硬!
“如果我足够强,姐姐就不会死!如果我足够强,我就能保护好妹妹!如果我足够强,爹娘就不会受陈江家的欺负!”
迈开脚步奔跑起来的齐羽,心里却是翻滚着许多的念头,他从陈江家前面的广场上跑过去,经过了村长家的高门大院,跑过村西头的陈家祠堂,经过了一条两丈长的石桥,跑过透浦的乡道,望见姑姑家的农田,跑过李心武夫的大宅院子,转而跑过洋河,盘田。
一圈,两圈。
从八岁时的十里地,到现在的二十里地。
他已经跑了两个半的年头,从最早的半个多时辰跑完,到现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开始父亲带着沿着乡村奔跑时,尚有或年长或年幼的孩童跟着他们一起奔跑,只不过他们是一种好玩的心性,日日如此下来,当初跟着奔跑的孩童渐渐少了,就连做事情不会停下来的齐清,也在坚持了两个月之后,再也不跟齐羽一起奔跑了。
日头正盛之时,在离家不过百步远的地方,齐羽方放缓了脚步,慢慢往家里走去。
路过陈江家的木具作坊,齐羽习惯性的往里看了一眼,一个躺在地上的蠕动的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借着日光,齐羽看到这是一个小孩的身影,好奇心促使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日光未曾照到的地方,房间的阴影里,齐羽看到被一条锁链锁在脖子上的小女孩。
是她。当女孩抬起头来,看清脸上的样子后,齐羽一下子失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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